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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那株很會掉葉子、讓她掃得很辛苦的槐樹,在暮春時節裡枝葉向榮,全然沒有一絲蕭瑟氣氛。

  忍不住的,她拾起一把不知道被誰丟在草堆裡的竹掃帚,耐心地打掃起宮苑來,直到忘了時間。

  她是那樣的專心,是以當他來到她身邊時,她到最後一刻才猛然發現,手裡的掃帚已捉在胸前當成護身符。

  「隱秀?!」

  他身上還穿著先前離去時的正式朝服,黑色服飾不是他慣穿的服色,但穿在他身上,卻更加襯托出他的俊秀。多日不見,他看起來跟以前不太一樣,卻又教人說不出是哪裡不同。

  最重要的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難不成我是在作夢?」他明明已經離開了呀。福氣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怕那一瞬間,他就消失了。她瞠目伸手往自己臉頰捏了一把。

  「咦,不痛……」所以真是夢嘍?

  只見他沉默地伸手向她臉頰,用力地捏了一下。

  「嗚,好痛!」她痛呼出聲,卻也因此領悟過來。這不是夢。

  她自欺欺人的行為十分可笑,可是他卻笑不出來。他的隨從還候在北城門外,他卻不顧一切奔回宮裡。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也沒去細想他究竟要做什麼。這種不在計畫中的衝動行為,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直到茫然地闖進了雲蘆宮,巧合地看見了她……不,這不是巧合。他明白,他之所以能在雲蘆宮裡見到她,是因為他認為她一定會來這裡。因為,假使她對他還有那麼一點點在意的話,她一定會到這個地方來憑弔他的離去。

  這半年來,他知道她人在哪裡,卻不能接近,那幾乎令他發狂。

  去年秋楔夜裡,他不過是在說氣話。等他冷靜下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調到老十那裡。那使他不能、也不敢靠近她,怕為她引來殺身之禍。

  直到現在,他終於見到她了,才豁然明白原來他想要的其實只是……

  狠狠捉住她胸前的掃帚,將之扔到一邊,之後,他擁她入懷。

  很想欺騙自己,卻做不到。曾幾何時,他已經中毒太深,就像是自七歲以來,他不曾間斷地服下那使他身虛體弱的毒藥一般……

  他說他羡慕蘆芳,並不是說假的。他也想丟開身分,丟開這惱人的一切,唯一丟不開的,只有懷裡這經年守著他秘密的小姑娘。

  當年他戲弄地將秘密寄放在她身上時,並沒有想到他會把心也一起託付給她。她使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涓滴穿透的石。

  她老是迷路,分不清楚東西南北,怕打雷,膽小如鼠,偶爾卻又膽大包天。

  可是她也讓他歡笑,真心的笑。

  她還讓他想要哭泣……

  只有她,無論如何他都丟不開,到哪裡都會牽掛。

  被擁得死緊的福氣快要不能呼吸。

  「隱、隱秀……」掙扎。

  他收緊雙臂,恨不得將她揉進懷裡。

  「唔,我不能呼吸——」無力地掙扎。

  他低下頭,吻住她的唇,度氣給她。

  當下福氣好想哭。因為,今早她什麼都沒吃,偏偏吃了山葵……後來她就加入送行的行列了,還找不到時間漱洗,如今那氣味……讓她好想哭。

  但隱秀好像一點兒都不在意的樣子。她圓睜著眼,忘了要呼吸,著迷於他表情的變化。

  起先他仿佛發了狂一般,眼神如鷹隼般撲向獵物。之後他邊歎息邊度氣給她。他睫毛好長。隨後他開始擰起眉,將舌頭探進她嘴裡,她吃了一驚,差點咬了他。

  而現在,他捧著她的頭,神情很凝重的說:「你吃了山葵?」

  她呆愣地點點頭。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她會改吃蜂蜜。

  他垂下眼,輕聲說:「很好,我喜歡山葵。」

  他說謊。他不吃山葵。可是總要找個理由才好繼續親吻她。

  福氣一時反應不過來,又讓他吻住。

  他吻得很深,讓她呼息困難,頭腦又開始暈眩。

  當她終於意識到她容許他對她做了什麼的時候,她的臉頰轟然燒紅。

  在宮裡待久了,她或多或少聽說過一些男女之事。有些太監和宮女甚至會搭夥住在一起,稱為菜戶。宮裡的男女之防並不像外人所認知的那樣嚴謹,當然有一些事情是絕對不能做的,可除此之外,能做的事還有很多,比如此刻的事……

  隱秀在吻她。他、他還碰到了她的舌頭!

  呃,他真的那麼喜歡山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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