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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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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清淺的幾個字,卻有如千鈞力道狠狠撞進她心底。她的心怦然而動,使她差點衝口答應,但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哽住。 看出她的遲疑,他斂起笑容。儘管唇邊還掛著笑,但已經不是真笑了。 她想拒絕他。 又一次。 到底是為了什麼? 隱秀不自覺微微蹙起眉頭。「福氣,在你心底,我是什麼人?」 福氣訝然。「你……是隱秀啊。」 「隱秀又是誰?」他追問。 「呃,就是你呀。」見他搖頭,福氣猜測著他想要的答案。「你是隱秀,是七皇子,是個主子。」這麼多的身分,他想要她回答哪一個? 「不。不是這樣。」他說:「如果我是你的朋友,你怎麼會忍心拒絕我?而如果我是個主子,你又怎麼能夠拒絕我?」 注意到這其中的矛盾了嗎?不管他是誰,福氣都沒理由拒絕他。 福氣呆住。像是領悟了什麼,她猛然站了起來。「對不起!隱秀,我……」無法解釋。 他扯住她裙擺,硬是拖住她亟欲逃走的身勢。「福氣,我問你最後一次。」 福氣不敢和他拉扯,以免扯破了衣衫。一張小臉因為急切和不知所措而皺了起來。「隱秀……求求你……」 「求我什麼?」他眯起眼,冷笑起來。到底有什麼天大的理由,讓她不能將事情說清楚? 蘆芳已經離開了,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突然間,他覺得自己無法忍受福氣對他有所隱瞞。其他人,他都可以不在乎,只有她,只有福氣,不可以。 「快說!」他想逼她說出真相。 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女史在歷代史官系統中,一向都是被秘密地隱藏起來的。歷史上,沒有一個女史的身分被公諸於世。 隱秀見她咬牙咬唇,十分苦惱,於是放開她的裙擺,改捉住她細緻的腳踝,將她輕輕一扯。福氣低呼一聲,跌在他身上。他捉住她的腰,與她鼻碰鼻,眼對眼,用嚇死人的目光鎖住她的心。 福氣從沒見過這樣執拗的隱秀,忍不住嚇了一跳,顫抖起來。 「隱秀,拜託你不要這樣……啊!」秋夜裡,竟無端打起了雷。震耳的雷聲讓福氣嚇得尖叫一聲,撲倒在隱秀身上,雙肩抖得猶如不勝風雨摧殘的雛菊。 「雷呀!打雷了!」嗚,這是上天在處罰她沒對隱秀說實話嗎?才想著,雷聲又接連隆隆作響,福氣連忙將頭埋在隱秀懷裡。 隱秀從沒在打雷時跟福氣相處過。她抖得像只兔子,全身透出失控的恐懼。 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 她怕雷。 見到她受驚害怕的模樣,他反倒冷靜了下來,撫著她的肩膀道:「別怕,這是秋雷呀。俗諺說,秋禊夜裡打秋雷,雷響三聲慶豐年。能聽到這雷聲是件好事,別怕。你再聽聽,雷聲已經過去了。」 也不曉得福氣聽進去了沒有,她好像止不住戰慄,隱秀擁她許久,才聽見她細聲說:「我小時候,貪玩,躲在破水缸裡,不小心睡著了……沒想到後來下起了大雨,還打雷,一個大雷就打在我的頭頂上,有棵樹倒下來,壓在水缸上,我爬出不去,只能一直哭一直哭,等我爹回家來救我……嗚……隱秀,請你不要生我的氣,我……我真的有苦衷……」 起先,他聽她說起幼年的事,還覺得有點好笑,可聽到後來「苦衷」兩字,想起先前他所下的通牒,隱秀不發一語的將福氣扶穩,讓她站好,見她還斷斷續續地掉著眼淚,他索性拿袖子替她抹臉。 待一張哭紅的臉抹淨了,他才轉過身去,輕歎一聲。「福氣,你聽好。」 雖然沒回過頭,但是他知道她屏住了氣息,這才說: 「宮廷裡有個規矩,你也許聽過。皇子在二十歲以前可以住在後宮裡,但在年滿二十歲、行過冠禮之後,就必須接受君上詔命到分封的領地,擔任正式的佐政官職。我是個皇子,明天春天,我就滿二十了,屆時我會被派到我尚不知道在何處的封地去,一年當中只能在九月朝覲時回京一個月。如果政務繁忙,或許會有好幾年無法回京,除非君上下詔……你有聽懂我說的這些話嗎?福氣,如果你不來我身邊,當我離京之後,也許我們不會再見面。」 福氣不僅聽懂了,還聽得非常清楚。如果她現在不到隱秀身邊,明年春天以後,她有可能會一輩子再也見不到隱秀!那使她無比愕然。 他沒回頭。「我不知道你的苦衷是什麼,但我真的想要你陪在我身邊。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如果你還是不能……那麼我們從今以後最好別再見面。」他才剛剛送走蘆芳,如果註定還要失去些什麼的話,也許長痛不如短痛。 福氣瞪著隱秀的背影,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以後不再見面……永遠都不能見面……光是用想的,心就像是被冰鑽鑿碎,又哪能真的面對那樣的結果! 在她的想像裡,當然,有一天,她還是會離開的,只是她原以為那時她將會笑笑地對他揮手,預期還有相見的一日,思念是必然的,卻不至於要了她的命。 她以為她還有時間,起碼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她可以慢慢地將他的身影鏤刻在心底,永志不忘。 可原來那只是她一廂情願罷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隱秀明年會離開王都,而過了今晚,她就會失去他。 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沒有辦法到他的身邊去,四哥還在等她入宮替代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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