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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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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呂祝晶很為難地承認:「你沒有發現嗎?我其實……五音不全,是個音癡。」笑吧笑吧,大家一起笑吧! 「……」 祝晶惱羞成怒,推著恭彥的肩膀。「你怎麼——」不說話? 恭彥已經笑開。「好個可愛的音癡。」他收緊手臂抱住她。「呂祝晶,我甘拜下風。」即使這位姑娘的缺點有一大堆,卻依然令人深為折服呀。 埋在他懷裡的祝晶,整張臉都紅透了。 「時間不早了,想不想去看我租的房子?」為了入朝方便,他在長安城東北的崇仁坊賃了一問舊屋,與阿倍比鄰而居。崇仁坊距離大明宮不算太遠,許多較貧寒的官員都選擇在崇仁坊落腳。 稍稍平復過來,她點頭道:「當然要了。我還要找一堆朋友上你那裡喝酒呢。」 還是順其自然吧,呂祝晶。她提醒自己。 不是已經決定了這輩子,不管多短暫,都要快樂的嗎?要及時行樂啊! 「沒問題,蓬門、水遠為君開。」 「那就這樣說定嘍。」她終於笑開。 不須酒,恭彥已醉在她的笑顏裡。 醉了,不願醒。 第十四章 譬如朝露 每天早晨醒過來時,都會覺得……還能再睜開眼真是太好了。 其實很怕,一闔眼睡去,就會再也醒不過來。 身邊傳來淺淺的鼻息,吹逗得她脖子發癢。呂祝晶側過身子,看著執意與她同床的小丫頭,心裡五味雜陳。 小時候,丫頭很崇拜她,認為她天不怕地不怕,好勇敢。丫頭不知道那只是偽裝,只有私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呂祝晶才會承認她其實膽小無比。 她怕死。 又貪戀此生的歡愉,想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快樂。 怕轉瞬間,莫名其妙地死了,很多事情都來不及做。 知道自己很早就會死掉的那一年,她明明還小,卻老想裝老成;以為這樣子做,就能騙過自己她活得比別人更充實、更值得,因此總是急急聲稱自己年紀已經不小。諷刺的是,當她真的成年了,她卻希望日子不要過得那麼快,慢一些,永遠別到二十五……她怕死。 怕死後有好多人要為她傷心,她卻再也不能安慰他們。 她沒有特別信仰神或佛,不知道死後的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即使聽僧人講說人死後有輪回,她還是眷戀此生。 「小春,你什麼時候才能夠不再需要我呢?」她今年二十,剩不到五年可活,小春不能一輩子跟在她身邊,否則怕會耽誤了她自己的青春。 身邊朋友們對女子婚嫁的想法,多少提醒了她。 丫頭十七歲了。 短命的呂祝晶不能嫁人,但小春可以。 她希望丫頭能找到一個好歸宿,一輩子都有人保護,不受人欺侮。 看著小春香甜的睡顏,祝晶遲疑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跟小春提這件事? 她覺得……常來家裡吃飯的破曉……很適合。 醒來的時候,因為天色仍然昏暗,看不大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身上一身酒氣,醺得他頭痛地睜開眼睛,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睡在御花園中,身上有御賜披風,為他遮擋深夜的寒意。 井上恭彥緩緩清醒,想起昨夜的事。 深夜,翰林院金鈴急促響起,負責夜值的他,急急整理朝服,前往宮院北門,等候通事舍人領他前往帝王御前。金鈴急響,代表邊防軍情急迫,必須趕緊草擬詔書,傳派新的軍事命令。金鈴若響得緩,則表示事情不急迫,可以從容一些。 而昨天深夜金鈴響得急促,他匆忙趕赴御前,這才知道,帝王並非為了軍情加急才召喚他們這些「待詔」,而是御花園美景當前,明皇與群妃坐賞園中花月,召來翰林御前新作詩歌,命宮廷樂師李龜年即刻譜曲演奏,以助遊興。 詩歌完成後,帝王御賜新酒。 井待詔一杯醉倒,一夜不醒。 入宮待詔以來,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回。 隱隱間,他看出開元新政逐漸質變,已不復當年唐明皇勵精圖治的決心。 後來,恭彥在宮人的引領下返回翰林院時,想起他已經半個多月無法出宮——明皇隨時都會召見,他彷佛是籠中新寵,只因為能寫詩而博取君王的歡心——他極度想念他的好友呂祝晶。 「學士,請用茶,可以解酒喔。」 身邊一個宮人捧著一盅熱茶,殷勤地道。 恭彥正頭痛著,支肘坐在翰林院的單人別院裡,心情不樂,沒有注意身邊的宦官在說什麼。 翰林院位於禁內,通常由宦官來照料待詔們在宮中的生活起居。 每位待詔都配有獨立的別院,彷佛那些自西域遠道而來的奇珍異獸般,被豢養在金籠子裡;帝王提供給他們錦衣玉食的舒適生活,而他們只需陪伴帝王享樂,滿足君主的所有要求。 應該要覺得滿足的才是,可是為何會如此不快樂? 一隻纖細的手腕再度將熱茶捧到他面前。「學士,快喝茶吧。」 恭彥瞪著那只手,覺得眼熟,懷疑自己是否神智不清? 他突然握住那只手。 「茶會翻——」那人急忙喊道。 哪裡還管茶翻,他一個使力,將這人摟進懷裡緊緊抱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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