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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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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帶我去揚州府的官衙?」男孩期待地回答。 「我在想,如果我沒趕在中秋前帶你回去,你爹會扒了我的皮。」他笑笑又道:「好在我的皮還算厚就是了。」 「太好了!」聽懂了男人的話後,男孩飛撲上前抱住男人,再不得寸進尺了。「我們現在就去嗎?」去官衙找井上恭彥? 「不。」醫者搖頭,隨即解釋:「我們在這裡等。一般而言,外國的使者來到揚州,都會先在這太平橋附近的水驛接受招待。等會兒他們從官衙出來後,就會住進水驛裡,到時候你便可以去見你的朋友。不過我們明早一定要啟程回長安。而現在呢,」 他將手上藥簍塞進男孩手中。「在這裡等著,別亂跑,我去跟鄭商主說一聲,請他到長安後送個口信給你爹,說咱倆會隨後就到。」 「謝謝。」呂祝晶感動地說。 醫者回頭瞅了甥兒一眼。「哦,現學現賣呢。」 想也知道是跟誰學來的倭話。沒想到才短短半個月,這兩個孩子竟已經如此熟稔了。這種緣分……想來是可遇不可求的吧。 呂祝晶眸光晶亮,笑眼如閃亮的寶石,他彎腰鞠躬,孩子氣地大聲喊道:「拜託您了」 結果,他們等到快黃昏的時候才見到日本的使團。由於旅途勞累,甥舅倆在水驛附近的旅店賃下一間房。他等到睡著,是小舅舅叫他,他才醒過來,由小舅舅陪同他到驛館去找朋友。 再度見到呂祝晶時,井上恭彥才剛剛在驛館裡的客舍安頓好。聽見通報說有人要找他時,他有些意外,卻又不是真的很意外,因他猜想,也只有可能是他。 過去十幾天在船上相處下來,他對呂祝晶已有一點初步的瞭解。 雖然年長男孩四歲余,但言談問,那男孩所展露的機智與聰穎總是令他感到驚訝。他跟一般的九歲孩子很不一樣就是了、小小年紀,就不畏勞苦地跟著舅舅出外旅行,已是不簡單;更令人訝異的是,呂祝晶還頗有膽識。 同樣是第一次出海,使船上有不少人因為適應不良而生病或心生憂鬱;呂祝晶卻不同。雖然有時風浪稍大,他也會喊頭暈,但他總是用一種不畏懼任何事的目光在看待著眼前的危險。 更不用說,他跟著醫者在大浪中登上使船前來幫助他們的那份勇氣了。 這麼勇敢的男孩,他是欣喜於能有結識的緣分的。 由於事前驛館的官員已經告知州城有夜禁、幸好是夏季,落日時間稍晚,他看著天色,替呂祝晶擔心起來,不知道他與醫者是否已經找到過夜的地方?果然,匆匆趕到驛館外,就見到那有著一雙寶石眼的男孩。 天氣熱,他已經摘掉氊帽,頭髮在兩鬢旁抓結成簡單的發環,身上穿著棉麻混織的及膝袍子和束腳裙褲,腳上穿著皮制短靴。 雖是如同上百個揚州城的男孩那樣的裝束,可他雙頰就如同早上分別時那樣的紅潤,十分可愛;而他那雙燦眸,也硬是比其它同齡男孩更為靈動。 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呂祝晶時,唇角忍不住就想要上揚。 男孩一見到他,便好用力地揮手。 「恭彥!井上恭彥!」小跑步朝他跑了過來。 那姿態使他想起小晶。一個多月前,小晶也是這樣朝他揮手,彷佛怕他會沒看見似的……沒想到這兩個孩子竟會有一點相似呢。 為此,他咧開嘴,笑了起來。 「噯,你笑什麼?」呂祝晶氣喘喘地跑到他面前,剛好聽他笑出聲。 「我以為你已經離開了。」先前從官衙出來時,就聽說呂祝晶原本搭乘的那艘商舶已經離港,順著漕運回長安了,因此以為他已經跟著回去了。然而呂祝晶卻總是令他驚訝,不是嗎?起碼過去十幾天,這孩子每天都令他感到驚奇。 比方說,才相處短短半個月左右,他竟然已經悄悄學會幾句簡單的日本話,而他本來完全聽不懂的! 跟他自己當初在日本學習漢語時所遭遇的那種艱難,完全是兩回事。 「本來是該離開的。」呂祝晶說:「可是我拜託小舅舅晚一點走。」 頓了頓,他看著井上恭彥的黑眼睛問:「你知道為什麼吧?」 井上恭彥點點頭。「是因為我。」否則他們現在就不會站在驛館大門前講話了。 很滿意他的答覆,呂祝晶笑說:「對。而且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請說。」 他毫不猶豫的答應,讓呂祝晶好樂,眼神因此更加明亮,有如最耀眼的寶石。「你怎麼敢隨便答應?萬一我拐你去賣,看你怎麼辦?」 井上恭彥只是微笑道:「不會的。我相信你。」 呂祝晶好歡喜。「好極了!井上恭彥,不枉我特地留下來等著再見你一面。」其實他們已經說過再見,只不過那時候場面很混亂。他看得出當時呂祝晶還有很多話想要說。 「祝晶,你要我答應你什麼事?」 「手伸出來。」呂祝晶沒頭沒腦地道。 他遵命地伸出手,因為不知道他要哪一隻手,所以乾脆兩隻手都給了。 只見男孩低頭取下隨身掛在頸子上的青玉短笛,連同紅色繫繩一起放在他手上,嘴裡交代道:「這是信物。我住在長安城朱雀大街以東的永樂坊,等你到長安來時,把笛子帶來還我。如果你重陽之前來了,我帶你去賞菊;如果你冬天來,我帶你去賞梅;如果你明年春天才來:……」雖說要等到天子核准放行,但應該還不至於要等那麼久吧? 恭彥忍不住期待地問:「如果是春天的話,你要帶我去哪?」 呂祝晶抬頭看著他,想著長安城如織似錦的春天、眨了眨眼,笑道:「我帶你去看牡丹花。」長安城裡,人人愛牡丹,慈恩寺、曲江池都是賞花好地點,一定教他印象深刻。 緊握著手中膚溫猶存的玉笛,井上恭彥心頭一熱,點頭允道:「好的,我深切地盼望著。」 「那麼,再見了?」這一回,呂祝晶定要比他先講出這句話。因為他很任性、覺得道別的話,要由自己先開口才有那個意義。「好,再見。」恭彥回應道。對嘛,這才是道別嘛!呂祝晶眼眶莫名一熱,同時有點憂愁地想到,他其實不是很喜歡「再見」這句話。 雖然是一句期待未來能再相見的道別語,但說了之後,馬上要面對的卻是離別啊。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再相見。 真討厭等待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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