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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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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想來想去,這年紀小小,至多不會超過十歲的孩子,想必是有什麼人在皇城裡頭供職的吧? 終於找到機會打聽消息,呂祝晶立刻把握機會道:「對、對,我是想找個人。」 「哦。」不出所料。「找誰?」語氣中帶著好奇。「大哥,你知道前幾天才住進鴻臚客館的日本國使者嗎?」 「知道。另外,我叫劉次君。卯金刀劉,次第的次,君子的君。」 「大哥,我叫呂祝晶。雙口呂,示兄祝,三日日關。」簡單介紹完畢,祝晶不怕生地又喊:「大哥,那你知不知道,通常來說,皇帝陛下大約要多少時間才會接見這些外國使臣嗎?接見完了之後,使臣們能不能出皇城活動?」 長安是號為中京的上國首都,自太宗貞觀以來,海內外各國紛紛前來朝貢,尊為上國天朝;但先前呂祝晶與這些外國使節們沒有交情,因此並不關心這些人在長安的活動情況。現在,是因為有了掛念的人,他才主動留意起朝廷對待外來使節們的方式。 「你年紀小小,怎麼會想知道這些事?難道你認識那些使者嗎?」策馬疾行在寬廣無比的朱雀大街上,東西兩側坊門已陸續關閉,熱鬧的市街頓時人煙消減,一日的夜禁即將開始。 「當然是因為有認識的人才會想知道啊。」呂祝晶開始簡略敘述起自己和日本遣唐使在海上偶遇的緣分。 聽得年輕的城門郎頗為驚奇。「所以,你是想見那個叫作井上恭彥的日本留學生?」 「嗯。我們做了約定。他若在春天來到長安,我要帶他去賞花的。」呂祝晶認真地說。頓了頓後,他仰起小臉看著城門郎年輕而黝黑的臉龐。「大哥,你去看過花了嗎?我聽說今年慈恩寺的花開得很好呢。」在長安,牡丹是花中之王,若單稱「花」,就是指牡丹。 「還沒有。平時職務繁忙,要不是今天我輪休,大概也沒法跟你攀談。」 「原來如此。我也還沒有去看呢。」 「要等朋友一起去?」 「對的。」祝晶笑說。 「一般留學生會在長安停留很多年,今年假若沒看到,明年再看,也是可以的吧。你這樣天天到城門等候,不是反而浪費了大好春光,不如趁著花還開著,趕緊自己去看花吧。」城門郎實際地建議。 祝晶搖頭。「不行的。」他解釋道:「正因為時光寶貴啊,大哥。如果今年就能看到,何必等到明年呢。就算只趕上花期的最後一天,也是好的啊。」 城門郎因祝晶那小老成的語氣哈哈笑了起來。「小弟,你今年才幾歲?說話這麼老成,好像已經活過半輩子似的。」 「我十歲多了。」祝晶說:「半輩子不長啊,一眨眼就過去了。大哥,時光真的寶貴啊。」因他的一再強調,讓劉次君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你說你十歲?」祝晶點頭。「嗯,不瞞大哥,我天生短壽命格,或許活不過二十五呢,所以你想想,我是不是只剩半輩子可以活?」 他的語氣既認真又認命,令青年為之愕然。 他輕輕拍打了呂祝晶的額頭一下,大剌刺笑說:「小孩子,別胡說八道。不然等你活到七老八十的時候,會笑掉別人大牙。」 祝晶還想抗議,但永樂坊的坊門已經近在眼前了。他趕緊道:「到這裡就行了。大哥,真的感謝你。」 坊門內的活動在夜裡仍是可以進行的,只要不出坊門就不算犯禁。 城門郎在永樂坊西側的坊門前放祝晶下馬,考慮了會兒,他道:「明兒個你再來一趟吧,我替你打聽消息。」 祝晶用力點頭,拱手笑道:「多謝大哥。」 劉次君是家中次子,上有兄長,下無弟妹,而祝晶這一聲大哥喚得熱切又誠懇,他不由得笑道:「沖著你這一聲大哥,有什麼口信要帶的,明天也一併給我吧。」抽空托人到典客署走一趟,是不礙事的。 呂祝晶連聲答應。 「好了,快進去,坊門要關了。」劉次君提醒道。呂祝晶連忙奔進坊門裡,臨去時,回首再揮了揮手。 「明兒個見了,大哥。」 「再見。」說完,他策馬離開。 回到家的時候,就看見小春坐在門坎上,正抽抽答答地哭著。 呂祝晶滿臉訝異。「小春!你哭什麼……」 猛然想起今早出門時不讓她跟路,小丫頭哭了起來,想耍賴,忍不住凶了她一句:「哭哭哭!看你能哭多久,偏不理你。」說完,他就跑開了,也不給機會追上來。 該不會……從那時候起,這丫頭就一路哭到現在吧?瞧她眼睛腫得跟雞蛋差不多大,哭聲沙啞,整張臉一陣紅、一陣白……這笨丫頭! 連忙走到女孩面前,拍撫道:「別哭、別哭啦,我回來啦!唉。」 小春總算慢慢停止了哭泣,抬起淒慘的小臉看著呂祝晶。「小……公子……小春今天……哭了一整天呢。」 「很得意嗎?」呂祝晶又好笑又好氣地就著衣袖幫女孩拭臉。「我又不是真的想看你能哭多久,你還真的——」罵不下去了,怎麼會有這種笨丫頭啊。「不是啦。」女孩啞聲道:「因為我一個人在家裡,想到小……公子你說你不理小春……小春好傷心……就忍不住一直哭了……」 「笨蛋!」呂祝晶放下髒污的衣袖。「這有什麼好傷心的。」 「很難不傷心吧。」小春委屈地說:「因為小春很喜歡、很喜歡小公子嘛。如果小公子討厭小春,小春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哩……」 「笨蛋!」 呂祝晶訝異地睜著圓眸,看著小丫頭道:「來我家這麼久了,你還不知道我只是嘴巴壞嗎?你給我聽清楚了,小春。我不讓你跟我出門,第一是因為你年紀小,腿短走不遠。第二是因為我不喜歡每次出門都有人跟在屁股後頭,很黏。第三是因為你前兩天腳不小心拐到了,到現在都還沒好,我是傻瓜才帶你出門。」雙手插在腰後,很認真地問道:現在,你聽懂沒?」伸手揩去她臉上一小塊髒污。 見小春抖著嘴唇,怕她又要哭,呂祝晶歎息一聲,趕忙將小丫頭擁進懷裡。「笨蛋,別哭啊,我都說沒討厭你啦。」 「真的嗎?」小春一再尋求保證地問,像是被主人棄養的狗兒那樣,雙手好用力地捉著祝晶,嚴重缺乏安全感。想必是因為年幼早孤的緣故吧。祝晶語氣中不由得多了幾分疼惜。 「真的。別再說傻話了。我爹回來了嗎?」小春搖頭。「還沒呢。」 「知道了。希望他記得吃飯。」爹偶爾得在館閣輪值守夜,只是往往連他自己都記不住輪值的次序,所以也沒事先提醒他們。 跟著爹一塊兒過活久了,呂祝晶已經很習慣自己的爹會突然消失個一、兩天沒回家的情況。好在館裡有合菜可吃,爹應該不會餓到。 他回頭看著小春。「你哭了一整天,肚子餓了吧?有沒有吃飯?」 小春點點頭。「有。我一邊吃著昨晚剩下的幹饃饃夾肉醬,一邊哭著呢。」 呂祝晶笑出聲。「好個小春,總算你不真的傻呀。」 小春跟著咧開嘴傻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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