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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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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的咧。」生氣了。把巾帕塞回小春手上,扭頭就走。只不過,走沒幾步便又折回,將傻在原地的小丫頭帶走。 「快跟上來,走丟了找不到路回家,不管你。」下次出門,要記得別帶丫頭出門才好。 「不會的,」小春搖頭說:「小……公子不會不管小春的。小春每天跟著小公子出門,都有平安回家,主子爺也都會記得多盛一碗飯給小春吃,小春好歡喜喔。」 「別說了。」到底誰才是主子啊!歎息再歎息,無奈再無奈。轉瞬間,來到東郭的春明門前。這是東方國家的使者入長安必經的城門,有水道連接河渠,東北方的通化門外,更設有長樂驛站,號稱是長安往東方道路上的第一驛,兩座城門間,有渠道連結。 此時春明門附近人潮鼎沸,商旅往來不絕;代表著都城繁華門面的守門衛士,個個看起來既高大又威武。 怕愛跟路的小春真迷了路,不見了,他緊緊把年僅七歲的她挽在手裡。 這父母雙亡的傻姑娘,被爹爹撿回家裡養,實在沒辦法棄她不顧,逼得才十歲的他,不得不端起姿態,扮好一個主子的樣子來。不過,雖說是主僕關係,但其實更像是疼愛妹妹的那種情感吧。 漕埠卸貨區十分熱鬧,他拉著小春走上前,相中一艘剛停泊在岸邊、正在分卸貨物,準備運到東、西兩市的商船。 逮住一名正在搬卸貨物的船員,探問是否有來自揚州日本遣唐使的訊息。他做這件事已經做得很熟稔了。 船大哥見他年紀小小,挽著一個小丫頭,嘻嘻笑出聲,才要調侃兩句,就聽見不遠處漕河上傳來鑼響聲,預告著有官船即將入港,必須趕緊將船貨卸下,好空出碼頭讓官船進城。船大哥當下丟下男孩,兀自忙著搬貨去。而小公子也不氣餒,他轉頭看向那艘即將入港的官船,好奇地端詳著。 當他似乎聽到附近的守城衛士交談中出現了「使節」兩字時,連忙豎起耳朵,想聽個仔細;但那幾名衛士已匆匆跑開,去迎接一小群正從皇城騎馬飛馳而來的官員。 為了避免被驅趕,他連忙拉著小春站到遠處,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看著那艘順著渠道緩緩入港的官船。 春明門渠不比南北漕渠寬廣,到了這裡,大型船舶沒辦法再進入,必須換乘平底小船或改為步行、乘轎或騎馬。 他看著那艘官船緩緩停靠岸邊,在一隊鏡甲武衛的護送下,率先走出兩名大唐官員。而後,又看見幾名服色基本上雖是仿照漢制,卻異於唐朝官服的外國人跟著船上官員逐一下船時,他眼色隨之一亮。那種服裝式樣他見過。 寬袖長袍,腰束寬幅花錦帶,正是日本國使臣的官服! 終於……來了嗎?日本遣唐使?「好痛喔!」小春突然喊痛道。小公子低頭一看,才發現是自己無意間將小春的手握得太緊、太用力了。 他趕緊鬆手,可心情卻激揚不已。 因為他看見了曾在日本使船上見過的藤原副使,以及隨使臣們陸續下船的使團成員,先是阿倍仲麻呂、玄防,而後是…… 「恭彥!」在看見他的那瞬間,他忍不住大聲喊出。 雖然相距有一段距離,附近又很吵鬧,他不太可能聽見他,可井上恭彥的視線依然朝他的方向轉了過來。 他視力極佳,一眼認出他來,露出如印象中淡定的笑容。 「祝晶。」他輕聲說出。沒有大聲回應,以免招惹側目。 但只那一眼,一個近乎無聲的嘴形,已使呂祝晶忍不住掩面哭泣。 「好久喔……」他哭笑著喃喃低語。「還好……還來得及去看花……」 小春傻傻地看著忍不住小小聲哭了起來的小公子,忘了將手上的帕子遞給他,只是問說:「現在小春可以唱歌了嗎?」 呂祝晶沒有回答,因為小春已經在唱了,那首春天的歌。 在三月的暖春時節,日本國的遣唐使總算得到帝王的許可,核准了連同部分留學生及僧侶在內的使節團,合計二十三人,在官府的護送下,進入長安。沿途中,連接南北的漕渠已使人大開眼界;見識過漕河沿岸城市的繁榮,原以為長安大抵如同頗有規模的揚州城一般,待真正來到這上國都城,才發覺這矗立盛世的城市,遠比想像中要更具有生命力。 日本的平城京(奈良城)雖然以四分之一的比例仿照長安修築,但是無論是占地規模,或者是建築物的精緻度,都遠比不上長安。 親眼見到這國際性的大城市,使得遣唐使的成員們紛紛驚歎不已。 在春明門下了船後,一進城,這群頭戴朝冠、身著日本使節服飾的使臣們立即引來許多長安城居民的注目。 儘管長安城不乏外國使臣往來,東北的渤海、新羅等國更有質子,甚至是王位繼承人在長安宿衛。然而,當人們聽說這是遠從瀛洲不遠千里渡海而來的日本國使節,光為那海路上的艱難啊,就忍不住要多瞧上幾眼。 為這注目,一路上,日本使臣們保持著適當的禮儀,謹慎而莊重地跟隨著長安的官員,在衛士的護送下,依照帝王的命令,騎上帝王敕使帶來的馬匹,先前往鴻臚寺典客署的鴻臚客館洗塵,待等帝王傳旨下來,再入宮面聖。一路上都有好奇的居民跟著他們、看著他們,對他們指指點點,品頭論足。但每個使臣都挺直了腰杆,展現出合宜的容止與儀態。 高壯的馬兒並不奔馳,只是緩緩地步行著,好讓使節團能供大街上城民瞻仰。 井上恭彥跟在正、副使後頭,儘量做到目不斜視,以維持作為一個國家使臣的體面。然而他的心卻熱燙燙地,分不清此刻澎湃的心情,是因為終於來到夢想中的長安,抑或是因為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呂祝晶。 他沒想到會在剛入城時,在城門口就看見呂祝晶。若非他天天前來等候,又哪裡會這麼湊巧!想必是已等候了他很長一段時間了吧。 為這份信守承諾的心意,他深深地感到榮幸又欣喜。 去年七月到了揚州,原以為年底前能入長安,卻不料幾乎過了大半年,他們才被允許進入都城。 隨著長安一日日近在眼前,他總忍不住想,再見到呂祝晶時,他是否還會那樣一片赤誠地盼望著再見到他?會的。他是這麼地相信著。 千里迢迢來到這憧憬中的國家,他想念家人,卻不可能在短期內回國。這一趟留學之路是他自己的選擇,他早已做好必須忍受孤獨、寂寞的準備。只是沒料到,會率先認識一名也叫作「晶」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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