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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還是覺得你當初不該落荒而逃,你不和桑文生談談,怎麼知道事實的真相是什麼呢?」柳玉真把弄著女兒已長及背中央的長髮。「他不是去找過君蘭問你的住址、電話嗎。」

  「被人玩弄已經夠屈辱了,我不要再去面對他的虛情假意,還好我交代過君蘭,要她拼命裝傻。媽,人好可怕,他怎麼能夠那樣若無其事的抱我、吻我,還敢替我找當地的學校教職。」靜雲打了個寒戰。

  「這就是我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你衝動的像頭西班牙鬥牛!也許桑文生當時正在辦離婚,所以才敢帶著你出入住宅還有醫院。你什麼都不問清楚,吃虧的不是自己嗎?」

  而這頭西班牙鬥牛從美國回來後,一度像行屍走肉,直到知道自己身懷六甲後,才又回復為那個活潑驕傲的女兒。柳玉真看著年齡增長、添了嫵媚的女兒,丟掉了大眼鏡,留了披肩的發,不開口的女兒有資格當選學生的夢中情人。

  「媽,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衛靜雲低頭看著地板。

  「你又懷孕了?」柳玉真存心逗愁眉苦臉的女兒開心。

  「什麼嘛。」衛靜雲捶了下老媽。唇邊的笑只維持了幾秒鐘。「你知道嗎,我一直不忍心打破你的幻想,但是事實就是你女兒『真的真的『被一個高明的愛情騙子玩弄了。幾年前,君蘭在美國看過他們一家人在飯店中吃飯,替他的妻子慶生;一對即將要離異的夫妻會如此慎重地為彼此慶祝嗎?」

  才將這些藏在心中多年的活告訴母親,她的唇邊卻嘗到鹹鹹的淚水。

  她哭了嗎?衛靜雲看著一顆水珠自下顎滑落至她的棉衫,在棉衫上留下了圓型的水漬。

  「別為那種混蛋浪費眼淚。」柳玉真攬住女兒的肩,女兒只是流淚而不哭出聲的模樣,讓人難過。

  靜雲還是在意那個桑文生吧!否則怎會在這些年來拒絕了那麼多的追求。

  「我沒事的,可能是剛剛喝太多水了。」衛靜雲勉強地將嘴角上揚。

  「隨便你怎麼說啦!在老媽面前就別裝了。」

  「有時想起來,還是覺得他好可怕。怎麼能夠在兩情相悅時,用上那麼深的心思,他從不曾提過他和妻子離婚,只說他們分手了,而我卻從來不曾去深究,傻呆了,對不對?」她吸了吸鼻子,笑得慘兮兮。

  「不傻,起碼可以寫到你的小說裡賺人熱淚。對了,你最近在班上搜到你自己的小說了嗎?」女兒心血來潮開始寫愛情小說,就是希望能在課程中、晨檢時搜到她的小說。

  很奇怪的理想,不過能讓女兒分些心去做其他事,總比她一天到晚盯著兒子感傷來的好一點吧!

  「我想這輩子都不可能搜到了。我的東西太八股、太無聊、太發于情止於禮,一點都不激情,誰要看啊!」她甩甩頭,不願再想起那段痛苦的往事。為桑文生傷神的日子,早就過了。

  有空感傷,還不如多寫點小說賺外快。

  「你這是在褒自己,還是在貶自己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我絕對不會成為什麼主流作家就是了。老媽。」她喚了柳玉真一聲,仍有水氣的眼眸閃著光。「其實你比我還有寫小說的天分哩。」

  「是嗎?」柳玉真當場坐直身軀,得意地拉拉衣領,

  「原來在你的心目中,媽媽的文學造詣是很高的。」

  「是啊!而且你還身兼編劇、導演、演員三種角色耶。」衛靜雲站起身為她鼓掌,看著老媽的一臉錯諤,她素性仰頭大笑起來。

  「喂,什麼時候?你說清楚啊!」柳玉真扯著女兒的衣袖。

  「就是當年我發現我懷了榆洋,但是又不想隨便找個人嫁的時候嘛!你不是自編、自導、自演了一齣悲情劇嗎?」

  教師的世界很封閉,當年為了不讓榆洋背上私生子的名號,也為了不讓衛靜雲砸掉鐵飯碗,因此英明神武的柳玉真在得知女兒打算留下孩子時,就開始廣發喜帖。

  柳玉真說女兒已經在美國結婚了,新郎會在下個月到臺灣正式舉行一場婚禮,跟所有的親友見面。

  只是,不幸的事件發生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那個新郎館在飛往英國主持醫學會議時,被醉漢駕駛的小客車衝撞人泰晤士河裡,車子找到了,人卻失蹤了。

  而已經結婚三個月的衛靜雲,在不堪承受而昏厥被送至醫院時,倒赫然發現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以上這些全是柳玉真編出來的,卻成功地騙倒一幫親友,連一向和她們母女相克的小姑衛窪香都不小心滴了一點眼淚。

  「好說好說,其實我那時也滿佩服我自己的;我怎麼能夠連續哭那麼多次,哭到親朋好友都跟著我一塊哭。」說起這,柳玉真可得意了。

  「是啊!你還記得我離開舊學校轉到新學校時,校長夫人還被你感動得再打電話要新學校的人照顧我那件事嗎?」雖然覺得母女倆現在的行為有點卑劣,衛靜雲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笑聲中,柳玉真伸手捂住了一個呵欠。人老了,還是要早睡早起!

  「去休息吧!」衛靜雲為老媽捏了捏僵硬的脖子。

  「我陪你說說話,省得你待會又坐在客廳胡思亂想一通。星期三不是你們三年級朝會嗎?可別像上回一樣,站在班長旁邊打瞌睡,還要班上的胖子掩護你。你這是哪門子的老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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