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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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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九歲的月娃兒,東方日刹仿佛看到了破夜而出的曙光,在那亮芒裡,他感覺到了……溫暖! 東方日刹輕輕鬆開五指,握在掌心的,是「空」,沒有月娃兒的溫暖小手。 他緩緩踱步到窗前,仰首望天——今夜,果然無月! 就在唇畔即將逸出歎息之際,急促的敲門聲乍然進響,接著鑽進掌櫃的腦袋,「小月子,你在不在?」 「他不在這裡。」東方日刹沉穩應道。 「咦?怪了!這麼晚,她人不在房間,又沒在你這兒,到底上哪兒去?」 「有什麼急事麼?」東方日刹濃眉微皺。 「嘿嘿……沒什麼啦……」掌櫃搔搔後腦勺,和氣一笑,「前幾天,阿武的娘看小月子穿來穿去就這一兩件衣裳,想替她做件新的;可她說,要做先做你的,還直接給了你的尺寸。這會兒衫子做好了,要找小月子過去瞧瞧。」 「是這樣麼……」東方日刹聞言,怔了。 「咱們說好,小月子拿新衣給你的時候,你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本來,她是想讓你驚喜一下的,若知道是我大嘴巴,先同你說了,肯定會被她叨念上個兩三天,耳根子不得清靜呐!」 「嗯。」他答得漫不經心。 「唉……你這妹子,對哥哥真是體貼得沒話說。」掌櫃輕歎,並表現了關心,「對了,小月子有找你談談麼?她呀,連著好幾天都魂不守舍的,今兒個切藥就差點切到自己的手指頭。我知道,她是分神惦著你,所以要她找你好好把話談開來。唔,你們……你們現在和好了吧?」 他想到下午在柴房的情形,心頭不禁一震。她原是懷著善意而來,他卻…… 掌櫃瞧他臉色暗沉,大概猜得出結果不如預期,於是清清喉嚨,謹慎地勸:「呃……大日頭呀,我雖不明白你們兄妹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不過,一家人哪有解不開的結、化不了的怨?你自個兒好好掂掂,別和小月子繼續僵下去了!」 東方日刹無言,輕輕頷首。掌櫃的話,他聽進去了。 「那麼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明兒個,我再找小月子去看你的新衣。」 掌櫃離開後,房裡又只剩下他一人。岑寂裡,東方日刹清楚地察覺體內有股情緒躁動著,越來越激烈、越來越激烈…… 戚小月!是的,他想見戚小月——不是明天,是現在! 澔江畔,夜風陣陣透衣寒,戚小月獨自蹲在沙岸,拿了一枝蘆稈子悶悶畫著,未幾時,便有了個簡單的人形。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可惡哎!」蘆稈子在「他」臉上戳呀戳,一邊叨叨咒念,「先是強迫我接受你的好意,後來又自作主張要把我推開。哼!什麼都得依你麼?霸道!」 戚小月兇狠地瞪著「他」,決定在上頭加畫一個大大的叉。 「最可惡的是,我本來想早日贖玉、贖自己,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的,你不許,現在……現在覺得留著挺好了,你偏要我走,這分明存心跟我過不去嘛!」 再定定瞧了「他」一會兒,戚小月心裡又有些後悔,於是用手指抹去多添的兩條交錯直線,逸了低歎:「果然,你是我的剋星、災難,沒得怨呐……」 事後回想起在柴房那場口角的內容,戚小月這才發現——原來,東方日刹真的為她做了好多好多。儘管當初她並不樂意接受這些,但時間久了。累積厚了,她不是木頭人哎,她也是會感動的! 更何況,自從阿爹生病之後,生活種種全落在她肩頭,笑的、淚的、苦的、樂的、能擔的、不能擔的,都教她一個人吞了,除了想盡辦法攢銀兩過活兒,其他的哪還顧得上?直到他出現。 直到他——東方日刹出現…… 她一直很明白,東方日刹對她百般好,是因為在他心底有個「過去」,在那「過去」裡有個人;而他認定了戚小月就是「那個人」。 但她不是,至少,在她的記憶裡,過去沒有他的存在。 或許,東方日刹就是漸漸發現了事實,所以打算收回對她的好吧?! 想著想著,酸意驀地湧上鼻端,戚小月趕忙用力吸吸,硬是想要在竄上眼眶之前將它擋下。 「你說!你說清楚!」沖著沙地上的「東方日刹」,戚小月不禁揚高了嗓門兒,吼出了聲,「我算什麼?我算什麼?我算什麼?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酸意還是突破重圍,奪眶而出成了淚。 到頭來,她還是一個人,始終沒有變過…… 她算什麼?在他心裡,她到底算什麼? 尋遍回生堂內外居然都不見她的蹤影,有那麼一刻,他急了慌了,但旋即便逼出冷靜沉著。因為,他明白,若想找著她,非得他自個兒先穩著不可。 就這樣耗了大半夜,最後,他終於在澔江岸邊看到了戚小月,也聽見了對他的指控和質問。好半晌,東方日刹都只能站在不遠之處,靜靜看著,無法喚她,更無法靠近她。 「哼,管他算什麼,走就走!我就不相信,天下之大,難道沒有本姑娘可以容身的地方麼?」 見她撂了話、丟了蘆稈子,人霍地站起,似乎就要離去。東方日刹胸臆一塞一緊,哪兒管得許多,立刻大踏步跟上。 「戚小月!」東方日刹在她身後喊她的名。 猛然一震,戚小月停下了步子。她沒想到東方日刹竟然會……竟然會在此時此地出現?這……又該作何解釋? 「我現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人說話,包括你在內!」她沒有回身,僅僅聞聲給了個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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