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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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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是覺得小徒哪裡做得不好嗎?」沒什麼好,是指少收他這個徒弟,對師父來說比較省事麼?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不一定要遇到我才是好。」練如灩若無其事地輕輕一笑:「你拜過這麼多師父,多我一個不算多,少我一個,自然也沒什麼損失。」 他的確拜過許多劍術名家為師,但隱隱約約又覺得……這話,似乎不大對…… 歎息封在心瓶,唇角依舊彎起姣好的弧度:「不過,既然現在讓你喊我師父,能教你的,我會盡力而為。」 齊磊還是無言,只是困惑地望著她的側面──明明就該很開心、很開心才對,這代表他能學到更多高深的武功,可……為什麼連半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還撩起了一絲失落感? 酒肆外,響起了打更聲,愈發顯得室內的靜謐有些詭譎。 「對了,你用過晚膳了吧?」聽外頭的夜梆子,該是初更天了。 晚、晚膳? 「哎呀,我真糊塗得緊!師父只喝了薑糖茶,可還沒進晚膳呐!」大手猛地往額頭一拍,齊磊整個人跳站了起來:「師父,你先忍忍,我去買些吃食,很快就回來。」說完,便旋風似地沖進了檻外的黑幕。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齊磊肯定忘了自個兒該用膳! 瞧,連問題都沒回答,就急衝衝地要去張羅她的晚膳。那麼,先前他肯定也是忙著她的事,渾忘了自個兒。 練如灩輕輕釋出封在心底的唱歎,微漾了笑,有些感動,有些無奈。 現在,只能期待她這徒兒出去買吃食的時候忘了買他自己的那份兒。如果齊磊真忘了,那……將她的份兒分給他嘍,反正──其實,她一點都不餓…… 無論練武再怎麼累,齊磊總有氣力按著東方曜開出的各種方子為她弄這個、弄那個;而練如灩,儘管癸水已過、身子已好,但每每見他笑吟吟地端上這個、端上那個,最後總是領情全收。 日子,就在抓藥、煮茶、喝湯之間度了去…… 「著!」 兩個原先移位迅敏的身形霍地停滯,燥熱的空氣裡,只剩下蟬鳴和喘息的聲流淌動著……清眸閃動熠熠神采,是興奮:「師父,我……」 「你贏了。」練如灩淡淡一笑,兩手微微使勁,手中長枝應聲而斷:「明天開始,我就教你最基本的掌法。」 「謝師父!」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吧!」 她知道他的根底好,卻沒料到點悟後的吸收運用竟如此之快;如今,齊磊出手時已無先前拘泥招式的僵滯,並逐漸接近打破各套劍法的界線、靈活變通的境界。 「師父啊,既然明兒個開始要學掌法,那今天咱們就練到這兒,好不好?」齊磊笑容燦爛:「咱們一塊兒去逛逛市集吧!」 「你會這麼說,真難得,我還以為你的眼裡只有練功。」 「人都有想偷懶的時候嘛!」齊磊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突然冒了個問:「難道,師父沒有麼?」 沉吟半晌,練如灩搖了搖頭:「沒有。」 「真的?」瞠大了眼,齊磊一臉驚詫。 她再想過,還是搖頭。自從她拜關司鵬為師、進了絕天門之後,不管是練武還是執掌青鷗堂,好像始終沒動過偷懶、休息的念頭…… 「那……那我不去了。」 看著他肅整了表情,她有些不解:「怎麼了?」 「怕師父覺得小徒疏懶,最後決定掃我出門呐!」齊磊說得認真。 她微微一哂:「當初既然給你機會,就不是空許,你不必這麼顧慮。」 「小徒明白,但是……」眉宇螫結,遲疑了會兒,他仍是將心事托了出:「但是那個時候,我自個兒也說了,要是師父決定不收我為徒,那我……我……我就不能跟著師父了。」可惡!當初……當初幹麼把話說得這麼絕?! 瞅著他的苦瓜臉,心頭如風過葉尖般地一顫。 練如灩半轉過身子,特意提了提唇角,淡淡道:「你別想得那麼糟,哪天我無法再教你什麼了,不用我趕你,你自個兒都會想走。」 齊磊當場愣祝之前他和那些師父似乎真是如此,雖是以武結了師徒緣,一旦藝成,就各不相干了。可現在…… 「噯,師父……」見練如灩往內室走去,不暇再想,趕忙追去。 腳步稍停,練如灩一個回首,綻了抹悠悠的笑:「不是要去市集麼?左袖多了道口子,我總得換件衣裳,才好出門吧?」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間歇輕動。他知道,這來自另個角落的茅草堆。 最近,師父總睡得不安穩,莫非,師父心裡頭擱了什麼麻煩事兒?齊磊小心翼翼地慢慢翻了個身,黑暗中仍見得背影婀娜窈窕。 唔……該怎麼做才能讓師父開心些? 窸窣聲再響,是練如灩輕輕翻過身來;齊磊飛快閉上了眼,耳朵卻尖尖豎起。 幽緲喟歎如煙般逸出,接著,是點落在地的腳步聲。 直至練如灩出了內室,齊磊這才緩緩睜開了眸、坐挺了身。視線自然而然隨她而去──月華銀皎,在青衫外圈圍了抹淡淡的光影,她就這麼靜靜仁立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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