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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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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地,如今,在她心裡──他是個叛徒!不折不扣的叛徒! 「冰珀……」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苦澀的滋味漫過了所有的知覺,想到她看自己的最後那一眼,項暐仍舊心痛得不能自己,而他,卻無法解釋什麼。 這時的她會怎麼想他呢?用燒著恨火的冷酷? 一思及冰珀的現況,項暐連忙到灶下拿了個微溫的饅頭,然後再往禁錮著她的臨時地牢而去。 這麼晚了,她……怕還餓著吧? 與其說那是地牢,不如說是一個加了木柵的窄小土坑。 手腳被縛的冰珀必須縮著身子窩坐其中;仰首向天,可以很清楚地瞧見一小方有星有月的夜空。 明月清皎,讓星子本就殘弱可憐的輝芒更加斂收;明月清皎,讓蒼闊天穹再也不夠純粹了。 在她的印象認定中,夜空,應該只有漫天漫地的燦爛星星才是。 「韋向……項暐……」她輕輕念著兩個不同的名字,眼前浮現出的,卻是同一張俊逸溫柔而帶笑的臉孔。 就在這時,木柵被打開,一個人旋地進了地牢。 她毋須用眼去瞧,光憑直覺,便知道那人──是他!正在她腦海裡徘徊不去的……項暐! 她把頭別過去,不願看他,奮力移動身子只為能離他遠些;可惜手腳被縛,土坑的空間又小,她的努力並沒有成效,仍必須和他有所碰觸。 「你餓了吧?」項暐當然知道她這些舉動的涵義是什麼,語氣仍是溫和的。「這兒有饅頭。」 冰珀維持同一個姿勢,置若罔聞。 「別在這時候展現你的好強。」 「我不是好強!」她倏然轉過頭來,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我只是不想接受你的羞辱!」 「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會這麼做不是施捨、不是同情、更不是羞辱。」糟糕,他沒有要來找她吵架的意思,可是看到自己的真心被如此誤解,不由得微微提高了音量。 「那麼,是補償嘍?」 「不!不是補償!你一定要曲解我的本意嗎?」項暐有些急了。 「你的本意?哼!我能相信嗎?我該相信嗎?」冰珀輕哼。 「是啊……」項暐的聲音略略沈黯了下去,在真相揭露之後,他有什麼資格要她相信?縱使──這樣的欺騙是情非所願的;他低抑地重複她先前說過的:「一個連名字都捏造的人,還有什麼是不能作假的?」 她沒想到自己會猛然一震,胸口竟似被鐵錘狠狠敲擊;是因為感受到他說這話時隱隱含著的愴惻嗎? 不!她不可以這樣!在她的生命裡,沒有心軟這種情緒! 「冰珀,吃點東西吧。」還是項暐先開口,剔除了适才不小心被她挑起的意氣,多了些勸慰溫柔。「就當你是為了逃離這裡而吃,沒有體力,怎麼走得出臥龍嶺呢?」 她不敢看他,視線焦點落在黑暗中的某一點,甚至不知道就這樣答應算不算辱沒她的尊嚴。老實說,她根本已經餓過頭,沒有感覺了,吃與不吃,似乎也不是那麼要緊的事;人,不會因為少食一餐就危及性命。 只是,不想讓他那種帶著愴惻的聲音再出現呀…… 「拿來。」冰珀憎惡自己這種稱得上是「軟弱」的想法,卻還是這麼說了。 項暐由衷地綻開了笑,將揣在懷裡的饅頭遞給她,冰珀雙手束在一塊兒,只得捧著個饅頭細細啃嚼。 地牢裡靜悄悄地,他們倆保持各自的緘默。 雖然他頎長的身子在裡頭的確委屈了些,但比起身在「慶功宴」來,項暐心裡真的踏實安詳多了。 而冰珀,手捧著饅頭,一口一口慢慢嚼食。面對這樣的自己,她能求的,只有捧好自己的心;饅頭不小心落地可以拾起、可以丟棄,但是心呢?一個跌墜,可能就是永生永世的萬劫不復呀! 「統領,附近的地形都勘察過了。」 「統領,守衛的配置都已經確定了。」 「很好!」萬其薩壓低聲音說。「天將破曉的時候展開行動,我們必須一舉成功。」 「是!」 萬其薩隱身在草叢裡,心心念念惦著的,是冰珀的生死;從妙華寺這邊的戍衛交談中,他得知岳家軍擒住了帝女,正大肆舉辦慶功宴。 冰珀冰珀,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呀,他暗暗祈天。 一抹雲輕悄悄地掠過,像為月兒罩上層薄紗似地,而他的殷殷繫念,也不由自主地覆上了憂惶── 「冰珀……」項暐輕輕喚她,覺得不大對勁,雖然地牢內空間狹窄,碰觸在所難免,但以她的個性,不會任由自己倚靠他的臂膀才是。 她沒有回答。 不對,事有蹊蹺! 項暐輕輕扳過她的身子,發現她根本無力抬頭看他,只能斜斜低垂著螓首,聽憑長髮從臉邊削下,遮蓋住大半容顏。 「冰珀……」他這次微微使上力搖了搖她的身子。 「唔……」她的回應是模糊難辨的呻吟。 項暐連忙伸手輕輕拍打她的臉頰,試圖叫醒她。熱燒的膚觸和濕冷的汗水交雜,清楚地告訴他一件事實──她染上風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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