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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那麼,給我個理由。」他不容她就這麼逃開。

  羅緋衣不能不看他,這個問題,已經折磨了她好久好久,再這樣下去,他是不會死心的。

  她深吸一口氣,賣力地在唇邊打了個清淺笑花,然後抬眼向他。「已經太多人怨我了,別再加你一個。」

  「我會怨你?」要怨,也是怨自己吧!聶颯自嘲地想,在她面前,從沒拿過痛痛快快的勝利。

  「現在,也許不會,但有一天你會怨我,是這個女人害你英年早逝、害你壯志未酬……」她清清淡淡地說,恍若不經心,但痛楚卻在靈魂底處沸燒著。「或許,到那天,你就會同嬸嬸一般,想著『為什麼死的不是那個大禍患、大災星』。」

  「你真這麼想?」聽完後,他噙著笑反問。

  「嗯。」羅緋衣輕應了聲。

  「緋衣啊緋衣,你在意我的。」像是陽光點在眸邊唇畔般,聶颯笑意更深了。「你終究是在意我的,是不?否則,你根本不會擔心我什麼時候會去見閻王。」

  「不!不!」猛地搖搖頭,羅緋衣迭聲否認。「我不在意你,一點也不!」

  「那就賭一賭吧!」眉尖挑起快意,他矜傲自負地說,看穿了她的否認僅是偽裝。「看你的命夠硬,克得了我,還是我的命夠韌,不怕你來克。」

  「你……」圓睜著眸,看著絲毫不懼的聶颯,她不禁有幾分迷惘,最後幽幽歎了口氣。「難道,你沒看見那裡正掛著兩隻白燈籠麼?這個賭注,只怕你付不起!」

  「付不付得起,決定權在我,不在你。」

  「但我不想付這個代價。」她撇過頭,聲音哀軟了下去,成了對自己的輕哺。「你不明白的……」

  聶颯只覺暢快,撂下了屬於傲鷹的霸氣宣告。「不管如何,我決定了,我要帶你回玄鷹堂!」「如果我不願意呢?」羅排衣直視著他。

  「我可以劫走你一次,自然可以再劫走你一回。」

  「你會後悔的。」

  「後悔?」聽了她的話,他不禁笑了,微微帶刺的。「這輩子,我從不後悔,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

  唉……該怎麼做,才能消了他的堅定意志呢?羅緋衣不禁在心底苦苦歎了口氣。以後如果真發生了什麼,他可以不後悔,但——她呢?她能不悔麼?

  赤梟叛了!自稱赤梟門,拒絕在絕天門之下。當聶颯回到玄鷹堂沒多久,就傳來了這則消息。

  「狗急寧跳牆、鳥慌亂投林。」帶嘲的冷笑在唇畔縷下銳利。「赤梟已經被逼到無路可走、無路可退了。」

  主子展露出來的巍巍自信,連身為屬下的荊寒笙亦覺驕傲。「恭喜鷹主即將消滅大敵了!」

  「寒笙,說得好。」聶颯挑起了眉,酷漠中帶著跋扈飛揚。「是『即將』,不是『已經』,你這聲『恭喜』再晚些說會更有價值。」

  「現在,情勢不是全依著鷹主的計劃在走嗎?」

  「嗯,是沒錯。」他微頷首,繼續說道:「但事情沒到盡頭,就沒有所謂的必勝。我要的,是絕對的勝利,不容許任何意外發生。」

  「但……」荊寒笙猛地想到什麼,覺得不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有什麼話,要說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鷹主。」這下顧不得許多了;荊寒笙深吸口氣,勇敢地說出藏放心中已久的話。「那羅緋衣,算不算是個意外?」

  據他所知,羅緋衣在主子的計劃裡,應該已經是不相干的人了,可現在……主子竟然帶她回來,這……他不解啊!玄鷹堂不該有她的,沒人知曉她會不會成為負累,抑或——詛咒?

  那羅緋衣,算不算是個意外?荊寒笙的話,像是一根細針,紮在心頭,嗅不著血腥味兒,卻少不了一陣痛,那是種警醒的痛。

  聶颯沉默了,他確實需要好好想一想,對於羅緋衣,應該不單是個要她留下的念頭。

  見主子陰晴不定的模樣,荊寒笙不禁有些後悔,但還是又問了:「鷹主,留下羅緋衣真的好嗎?」

  「羅緋衣她……」自迷霧中見清朗,聶颯慢慢抬起了頭,射向荊寒笙的目光重現鋒芒。「她是我要的女人,與計劃無關。」

  鷹主的話,像是一字一字用刀鏤下的,深刻而絕然,竟令他劇烈一震。

  「準備一戰吧!」聶颯斬釘截鐵地撂下交代,絲毫沒發現荊寒笙的面色由白到青轉了一圈。「既然玄鷹掌刑,遲早總殿會下令清除赤梟的。」

  赤梟之滅,樊汝胤之亡,只是開端;十幾年的債,他要連本帶利地向關司鵬討回來,一分也不少!

  「阿娘——」羅緋衣一陣驚呼,整個人如遭電擊,倏地坐起,雙手緊緊合握,不住喘息。

  又做噩夢了!

  來到玄鷹堂後,這是第幾個自噩夢驚起的夜?算不清了……羅緋衣仍大口大口地吸氣,舉袖輕輕拭淨臉上的冷汗。

  十一年來,她幾乎已經和噩夢絕緣,睡眠裡沒有淒厲的指控、沒有嫌惡的眼神,如果有夢,也只有乾乾淨淨的靜謐,沒有人,沒有任何一個人……

  但現在,夢魘來襲的次數越來越多,驚醒時又常被虛空的恐懼感侵佔——她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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