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望舒 > 落難郡主愛錯郎 > |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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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在八年前。 她低著頭回想著,在那扇朽門裡曾經是她的天地、她的一切;兒時的歡樂情景如走馬燈般一一掠過眼前──昨日的笑語盡成今日的淒涼。 微顫的手,輕輕推開大門,意晴緩緩走入。 當年的一場大火,使得偌大的宅院僅存斷垣殘壁,高與人齊的蔓草橫生在每個角落,寒風在她身後悲鳴著,月光冷冽地漫流著,說不盡的淒清意…… 沉重……她竟發現自己的每一步都恍如千斤,這不是早就預想得到的嗎?為什麼當一幕幕的景象呈現眼前,仍是這般難堪? 意晴來到當年的正廳,如今只有數根上頭長滿青苔的樑柱橫陳在地。記得前日進汴京城,曾向居民打聽過當年事後的情形:蘇府百餘具經火焚焦黑的屍體,是由一群感念王爺寬容的佃農小民趁夜晚悄悄收埋的,還為蘇泓立碑造墳。只不過,一夜百餘條人命的慘案不得不讓人心悸,自此雍親王府鬧鬼之說不脛而走,連金國當權者亦視這裡為禁地,一向不願加以管理。 她找到了──雍親王蘇泓之墓! 爹!不孝女兒終於回來看您了!意晴默默地跪在墳前,往昔的影像紛陳交疊地出現在眼前,一種酸楚慢慢形成濕潤的薄霧,而後順著頰面的弧度滑落。就讓自己放縱地掉淚吧──在父親面前,應該可以卸下平素所有的武裝和堅強,展現隱藏內心的懦弱。 她緊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哽咽出聲,只是聽任淚水一泓一泓地湧出,沒有停止;這些是積蓄八年的痛啊! 一陣窸窣,驚動了正在憑弔過去的意晴。 有人靠近? 她很快地在附近找了個隱身處。 她看得不很清楚,只知來人步履蹣跚、拄著拐杖,行動甚緩。提把燈籠在黑夜裡幽微發出紅黃色的昏焰,透著幾分詭異。 那人來到墳前,頗吃力地跪了下來。 是誰?意晴探出半個身子,努力地想看明白。 一陣蒼老喑啞的聲音響起。「王爺,罪奴回來懺悔了,是罪奴對不起您;是罪奴辜負了您的信任。」 好熟悉啊!這聲音…… 火光乍起,那人開始焚燒冥紙,面目一下大白。 竟然是……蘇忠……她的忠爺爺? 不會錯認的,雖然這張滿布皺紋的臉,比記憶中的忠爺爺是老得許多,但是……感覺是不會騙人的,還有那個聲音,分明就是……忠爺爺呵。 有股欲上前相見的衝動,但她還是站在原地,眼眶再度濡濕了。 「王爺,當年之事,實在是情非得已。」他頓了一頓,語凝成咽。好半晌,才低低續道:「唉──現在說這些也沒用。王爺,只求您答應下輩子願意讓罪奴在您身邊做牛做馬,以補今世之過。」 情非得已?她一直以為忠爺爺是為八年前未能完成父親托孤之命而懊悔不已,但若如此又何來「情非得已」之說呢?莫非這其中另有玄機? 既然如此,她更不能貿然出現,先暗中觀察吧! 蘇忠默默地又跪了半個時辰,才站起來,一跛一跛地。 意晴跟了上去,她必須知道他的落腳處。只是螳螂盯上了蟬,就無法注意到後頭有只黃雀…… 項昱自客棧即緊隨在她身後,這一切毫無疑問地盡收眼底,伴著豁然開朗而來的是驚訝。 他早該猜到的……蘇亦卿……亦卿──意晴?雍親王蘇泓之女。 蘇意晴──沒錯!他還記得在八歲那年曾隨父親到雍親王府賀喜,那個白白嫩嫩的粉娃兒就是她。是的,印象很深的,當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就喜歡上這個小東西了;她張著黑白分明、水汪汪的大眼晴,不怕生地直瞅著他看,定定地不曾轉瞬,而後輕輕地笑開了無牙的小嘴。 他就是這樣愛上那個粉娃兒的!還記得八歲的他強拉著父親,說要她當自己的媳婦兒;只是之後他就被送上山拜師學藝,再次回來竟是父親謝世而必須接掌歸雲莊之時,他只知道雍親王府在一夜之間遭金人血洗,其中細節並不清楚。 看來,現在他必須得弄明白,因為他的心在二十年前為一個粉娃兒所動,二十年後,又為一名女子所擄,而她──不是別人,正是蘇意晴。 她不敢相信,蘇忠走入的竟是金太宗之弟完顏霍的府邸。這代表什麼意思?她直瞪著那塊高懸的門匾,遲遲不願承認所見。當然,其中的隱情她仍不知曉,但顯然事有蹊蹺,否則何以跟隨蘇家多年的蘇忠會在金人手下工作?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或許等送浣甯回歸雲莊後,這裡是她的第一個目標。 正當她預備返回客棧之際,有人輕拍上她的肩,動作之迅捷巧妙,讓她絲毫未曾發覺,這點發現使意晴心驚跳了一下,倘使這拍蘊足了內力…… 她警覺地立刻抽劍回身,卻在看到來人時愣在當場。 「項……項……莊主。」天哪!他跟蹤多久了?怎麼自己一點也沒有察覺?她下意識地還劍入鞘。 「蘇亦卿,或者──」項昱看著她圓睜的眸子,慢慢地說。「我該叫你蘇意晴?」 「你……」仿佛自己的保護被看穿、被刺破,她強自鎮靜定定地續道:「你果然知道了。」 項昱不發一語,盯著夜風中益發顯得柔弱的她,心中深藏的情愫不禁油然而升;那細瘦的肩膀承擔了如此沉重的家仇八年……這也就能夠理解為何她總是在外人面前隱藏保護自己,漠然孤絕的背後是錐心刺骨的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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