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職陷阱(6)_文擬思

六

　　「我可以留下來嗎？」見到他好像不太情願的點頭，她才拍拍胸口坐下，只是他一副又準備罵人的樣子，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死諫：「你……你剛剛好凶喔！能不能請你不要罵髒話？」

　　「你他……」媽的管那麼多幹嘛！他按按發疼的太陽穴，按捺所有忿怒的情緒及言語。「拿出你抽屜的東西。」

　　她不解地開開抽屜，果然發現一本厚厚的賬冊、一些存摺及支票薄等等東西。

　　「我只說一遍，再不會的話你就滾回去！」拉張椅子在她身旁坐下，他翻開賬本，又從後面的櫃子拿出一疊紙，聲音像從冰庫發出：「記賬簡單說就是資產及負債等的紀錄，紀錄內容要翔實，和這些單據及簿本作比對。譬如說這一筆，究竟是應收賬款，還是應收票據？就算是客戶下個月才能付錢，也要記錄在這一個月……」

　　聽著他詳盡的解說，楚微雨不經意望瞭望他的側臉，心裡的懼怕漸漸被一股暖意所取代。這個男人凶歸凶，更有足夠的理由趕她走，卻還是耐著性子教她這些瑣碎的東西，其實在那副兇惡的表相外，他心地真的很好。

　　「……總之所有會計項目的總額必須相等，你就一筆一筆的核對，然後找出紀錄錯誤和疏漏的地方，懂了嗎？」

　　「我……試試看。」秀氣的眉幾乎皺成一條線。

　　望著她一知半解的模樣，海濤的心直往下沉，他到底攬了什麼丟也丟不掉的麻煩？「我不指望短時間內你能搞懂什麼資產負債表、損益表、現金流量表，公司有專屬的會計師處理，這你不必煩惱，但你最好別連抓帳這種小事都做不來，也別耽誤別人的工作。」

　　「我……」說真的，她對自己也沒什麼信心，正想冒著被殺頭的危險提醒他時，他突然丟過來一個東西。

　　「用這個算。」是一台計算機。

　　拼了吧！至少先試試看！她認命地打開計算機，見到上頭花不溜丟的面板先是一愣，仔細地看了它半晌，才鼓起勇氣問了個連她自己都覺得蠢的問題。

　　「請問……這個計算機要怎麼用？」複雜的按鍵面板，連三角函數都有，她發現根號是這台機器上她所認識最深奧的符號。

　　深深吸了口氣，海濤眯起眼，不斷告訴自己不要掐死眼前的小女人。「開關在這裡，你只要認識一到零的數字和加減乘除就行了……」

　　「啊？公司有沒有保險？我不知道……有沒有貸款？我也不清楚……這些跟節稅有關啊？要怎麼節……唉，小美，你說了那麼多，我一下子也聽不懂，不如找個時間我去跟你好好學吧？在臺灣我只認識你一個人會會計的……」

　　掛上電話，楚微雨嬌小的臉蛋挫敗地貼向桌面，剛好趴在那一大本惡夢般的賬冊上。

　　原來在外頭工作真的不容易啊！她一個人摸索了好久才稍微進入狀況，但一遇到一些專有名詞便傻了眼。難得想起她在臺灣屈指可數的好友之一小美在當會計，當然二話不說打電話求救，只不過愈聽愈迷糊，到後來拿起話筒就是一陣汗顏。

　　還有，她一定是昏了頭才會覺得這家公司快倒了。

　　從海濤離開辦公室後第一分鐘開始，她簡直每隔幾分鐘就接一通電話，辦公室內人丁單薄，馬上就忙翻了。

　　一堆××大樓、××機構、××學校，甚至還有打錯電話的變態，卯起來卡時間，弄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唯一理解的是他們說海氏才剛搬家，怕影響業務，難怪她上星期來，公司還像個廢墟一樣。

　　有時候是公司同事打電話回來調人，她才知道原來辦公室有一本通訊錄；然後，海濤每隔一個小時會有一通來電，絕口不問她的工作進度，只是指導她該如何處理那些拉裡拉雜的事。

　　抬頭呆望著時鐘，晚上十點了，她好像還沒吃午飯？

　　印象中似乎有同事來約過她，但因工作太忙被她拒絕……這時候餓過頭好像就不餓了。她將頭移開桌面，準備繼續和賬本奮戰，按了兩下才剛用順手的計算機——

　　啊！她是不是應該把匆忙抄下來的來電彙整一下？還有光頭說，有一些歐巴桑是在公司打工，出勤時間要記錄下來；大叔說今天他那一組的老李還是老張請假，也要記下來；梁公公拉高了嗓子說……

　　「這麼晚了你還在這裡幹什麼？」略帶不滿的語氣由門口傳來。

　　「啊！」是誰？是誰打斷了她的思緒？好不容易回想起堆積如山的工作，又被天外飛來的一句話給打散，楚微雨哀怨地望向門口，意外看見海濤像根巨大的柱子般杵在那兒，仿佛上頭還雕刻著橫眉豎目的門神。

　　是了，他上輩子鐵定不是秦叔寶就是尉遲恭，哪有人可以只有兇惡一種表情的？

　　「叫什麼？是我！」辦公室有了個女人就是麻煩，天知道他已經儘量收斂脾氣了。「這麼晚了你還在這裡摸什麼？」

　　「我、我還有好多事不明白，賬本我還進行不到一頁，還有一些要記錄的事我不知道要記在哪裡……」瞧他愈來愈黑的臉，楚微雨暗自祈禱自己不會香消玉殞在當場。

　　不到一頁？「你不會去問其他人嗎？」他冷著聲音。

　　「不是……因為有好多電話，然後……然後我來不及，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們……」慚愧的烏雲漸漸籠罩在她頭頂，連她也覺得自己很笨。

　　「你不會告訴我你連晚餐也沒吃吧？」海濤看看時間，十點半，他可不想讓楚江風那小子污蔑他虐待勞工。

　　「是午餐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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