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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忽然李參議側身而出,離開了戰鬥圈,手呈爪狀急如迅雷地移向蕭子暮,就在快碰到他後領的一寸前,鳳翎的刀像長了眼睛,由後領與手爪之間細微的縫隙斜飛而上。

  「相公,前傾低頭!」呼——刀鋒險險順著蕭子暮的背脊削過,之後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順手橫掃過去。這一著擋去了李參議的進擊,也將他逼到徐爺身前。

  在徐爺的壓力下,李參議不由變招改爪為鉤,直取徐爺雙眼,後者只是身體輕輕一顫,竟然就躲了過去。李參議對他的高明大驚失色,但為時已晚,手被徐爺順勢一帶,整個人重心不穩朝櫥櫃撞去。

  「丫頭,你的花瓶啊!」閒適地叫了一聲,徐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往鳳翎那方瞟過去。

  「啊……」來不及了,李參議撞倒了櫥櫃,不僅花瓶死無全屍,一些雜物也砸落一地。鳳翎憤憤地用刀挫倒一名敵人,將氣發在眼前倒楣的人身上。「死鬍子,你竟敢壓壞了我的花瓶!那是我相公上的釉彩啊!」

  蕭子暮聽著她說的話,看著她奮勇退敵的樣子,深沉的黑眸光采微動,更堅定了心裡的某種決定。

  咯嗒!又是一刀砍中窗櫺的聲響,鳳翎急忙轉頭一看,剛才被她推倒的那個人一把刀不偏不倚地葬送了半扇窗扉,另半扇還搖搖欲墜地懸在那兒晃呀晃的。

  「可惡!你要賠我的窗子!」用刀背劈昏了最後一個敵人,她又一腳踢出,將那個暈頭轉向的人連著另半扇窗扉一起送出窗外。

  至此,來人全部倒地,鳳翎走過去抓起倒在地上李參議的領子,一刀架在他頸脖上。「你撞壞了我的東西,快賠給我!」

  「我……賠……」李參議被她抓得喘不過氣來,又怕她一時失手,老命休矣,支支吾吾地話不成聲。

  「要賠多少才好呢?」徐爺三句不離本行,算盤馬上從懷裡掏了出來。

  蕭子暮環顧了房子一圈,面不改色地開口,「花瓶一隻三十兩,櫥櫃一個五十兩,白瓷茶具一組三十兩,窗戶一扇一百兩……最後是屋頂的修繕,林林總總算你五百兩好了。至於那些字畫,就當我奉送給王爺。」

  他也會獅子大開口?這可不像蕭子暮的風格。徐爺福至心靈,話裡有話地問,「子暮,這不會是『安家費』吧?」

  蕭子暮沒有回答,但徐爺很清楚他說對了,才剛輕鬆了些的心情隨即變得複雜。

   他連要走都不忘替她打算……他真能無牽無掛嗎?

  一旁的鳳翎面容兇惡地收起了今天的進賬五百兩,又粗聲粗氣地趕走了五名手下敗將,轉回頭看蕭徐兩人的俏臉突然變得欣喜若狂。

  「相公!徐爺!我們今天又進賬了!五百兩耶……咦?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哪有什麼事,你快把五百兩收好。」徐爺見她似乎快想起來剛才進門的事,連忙岔開她的話,自個兒端起茶杯裝蒜地喝口茶。

  「沒有嗎…啊!我想起來了!」把剛才莫名其妙和人打一架的情形聯想在一起,鳳翎更加不快,什麼五百兩還是大刀全都洩憤地被她扔在桌上。「你們還沒有說為什麼偷偷跑回家!尤其是相公。剛才有多危險哪!如果我不在的話,他們就抓走你了……」

  蕭子暮與徐爺無奈相視,前者長歎,後者苦笑。

  「翎兒。」蕭子暮語重心長地睇她一眼,鳳翎接觸到他的眼神,表情馬上由氣憤變為哀怨,可憐兮兮地回望他,他頓時覺得瞞著她是件天大的罪惡。「其實,我和徐爺是在討論……我要赴京趕考的事情。」

  「赴京趕考?」鳳翎失聲叫出,徐爺則一口茶差點全賞給了蕭子暮。

  好個赴京趕考!徐爺暗罵蕭子暮的狡猾。他這麼說是在為自己的離去鋪路,也使鳳翎的傷心降到最低,但是,真正困難的卻是在他離開後的事。

  莫非要他老人家去編個理由,說什麼蕭子暮赴京趕考途中被山豬叼走之類,來造就他可能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

  可是話都說出回了,不硬著頭皮撐到底,行嗎?

  「丫頭,這件事,我們本來想商量好再告訴你的。」徐爺只能同意蕭子暮的話。

  「赴京趕考……」一時沒辦法接受,鳳翎頹然跌坐在椅子上,眼睛無神,美豔的容貌驀地失去了光采。「你真的要赴京趕考?」

  「我已經計劃了很久,近日就要成行。」她沮喪的模樣令蕭子暮胸臆裡漲滿了歉意。「翎兒,我就是怕你難過,所以拖了一陣子才告訴你……」

  她果然牽絆住他了不是?以他的資質,藏身在這個小村落裡確實埋沒他了,她應該贊同、鼓勵他去啊!但,為什麼她心裡這麼痛、這麼痛呢?

  「相公,你要去多久?」最終,她也只問得出這句話。她可以等,等到他功成名就,再久她都願意等……

  「我不知道。」終於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蕭子暮鐵了心道,「科舉若未第,我便永遠不會回來。」

  就算真有及第這回事,那也只是個手段,他仍然不會衣錦榮歸。

  一種難以言喻的憂慮突然竄生而出,漸漸填滿風翎的整個意志。她總覺得,這次的分離,如果她不抓住些什麼,將會是永遠的分離……

  即使他們的成親不是出自於彼此相愛,但拜堂卻是真的,她不斷騙自己,拒絕相信他會有離開的一天。他今天赴京趕考的宣告,代表的是結束嗎?她不敢去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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