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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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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鳳翎強打起的精神立刻消去,垂下雙肩走到櫃檯旁坐下,一抬頭正要開口,店裡所有人——包含應該在後頭的廚師。夥計、掃地工——團團圍在她身邊,菜刀、掃把、抹布及包餅的油紙等等都還拿在手上,看來是急忙全放下了工作,準備聽她大吐苦水。 「你們……」鳳翎忽然一陣鼻酸。 在她爹過世之後,身邊最親的人除了蕭子暮,就是這群寨裡的叔伯兄弟了。也因此,面對他們,她可以毫無保留,肆無忌憚地訴說任何事。 「徐爺……我相公是不是被我拖累了,所以……嗯,『懷才不遇』?」 「懷才不遇?怎麼說?」徐爺皺起眉頭,他最擔心的事可能要發生了。 「今天早上,家裡來了三個人,說是齊王朱榑派來,叫什麼李參議的……」她幽幽敘述早上發生的事。「……所以,相公不和他們走,是不是因為我太依賴他?」 「不是這樣的。」徐爺的心為鳳翎放了下來,卻又為蕭子暮提了起來。「子暮無論如何都不會向齊王屈服,你替他趕跑了壞人,他還應該感謝你!」 「是這樣嗎?可是我覺得他心裡有事沒有說出來。」這是第一次,她問,而他沒有回答。 唉……徐爺在心裡長歎一聲。蕭子暮是個渾身是謎的人,他所隱瞞的秘密,相信足以顛覆整個國家。徐爺雖然對他也所知有限,但至少還略知他的來歷;可是,身為他髮妻的鳳翎卻知道得更少,蕭子暮對她而言,只是她的夫君,一個救了他們山寨的人。 「丫頭,你有沒有想過,子暮在到我們山寨之前,他是做什麼的?」總有一天她必須面對一切,所以他決定先透露一點有關蕭子暮的事。 「他做什麼的?」鳳翎理所當然的反問,「不就是個書生嗎?」 徐爺緩緩搖頭。「你看過哪個普通書生有他那種氣度的?」若非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不會有那麼深沉的氣韻。蕭子暮就如一泓靜潭,深不見底,而人如其名的鳳翎真的就像一支羽毛,始終浮在潭水之上,難以深入測得潭心。 阿大見到鳳翎苦思的模樣,也起了絲懷疑。「徐爺,蕭子暮不是個普通書生嗎?」 「他當然是個書生,但我猜,他定是個大有來歷的書生……其實我也是聽來的,先皇洪武帝在廢了宰相胡惟庸後,身邊能商量事情的能人愈來愈少。再加上太子朱標病死,朝廷為之震動,諸皇子陰謀奪嫡,雖後來立了嫡孫朱允炆,但國家局勢也隱然動盪起來。就我所聽說的,當時子暮年紀輕輕,卻資質難掩,洪武帝巧合認識了在民間的他,便十分心儀,雖然數度授官,子暮皆拒而不受,但洪武末年的政局穩定,子暮定有著不可磨滅的影響力。」由於當時山寨的採買事項皆由徐爺負責,因此他時有機會從商旅口中聽到一些朝廷的秘聞。 「那洪武帝駕崩,由建文帝繼位之後呢?蕭子暮又幹什麼去了?」阿大聽出了興趣,緊接著問。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建文帝朱允炆僅在位四年,就由現在的永樂帝朱林取而代之,這其中一些隱而不宣的細節,子暮應該不會不知道。」這同時也代表著,蕭子暮知道的事情太多,處境也太危險。徐爺意味深長地望了鳳翎一眼。 「那……相公為什麼不告訴我呢?無論過去他是個江洋大盜或乞丐,我都是那麼喜歡他的啊!」她愈聽愈喪氣,他不愛她也就罷了,還把她當外人一樣嗎…… 「喝!」平常在鳳鳴號裡閑的獨眼龍突然怒吼一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他拿起手裡的掃把虎虎生風地在天上轉了兩圈,粗聲粗氣地罵道,「管他蕭子暮以前是個窮酸還是天皇老子,他敢讓丫頭不高興!看老子不砍他個十刀八刀的……」 「獨眼爺爺不准體傷害我相公!」鳳翎從椅子上跳起來,像只老母雞般杵在獨眼龍前,搶過他的掃把。 「丫頭,我只是看不過……」不知是否被她的氣勢壓下去,獨眼龍看著她生氣的臉蛋,什麼狠話全吞回肚子裡。 「無論如何,誰都不許動我相公一根寒毛!否則,我鳳翎就…… 」腦際忽而閃過一點什麼,鳳翎停下了話。想著想著,臉上慢慢泛起一股堅毅的微笑……「我懂了!我究竟在煩什麼呢?再怎麼樣,至少我還能保護他,我怎麼會覺得自己累贅呢?至於他以前是什麼人、做什麼工作,一點兒都不重要嘛!」 是啊!只要他能好好的活著,只要他對她好,她就非常滿足了不是嗎?管他愛不愛她,管他把她當成什麼呢!至少、至少他在她身邊啊…… 「丫頭……」徐爺再也說不出什麼。她自己想開了,卻令人高興不起來,她的死心眼,總有一天會令她傷心難過的。 「徐爺,你不必再說了,我懂。」又多瞭解了許多關於蕭子暮的事,也理清了自個兒的盲點,鳳翎打心裡快活起來。「好了,開門做生意了!商家最重視的就是名聲,這樣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怎麼成?」 徐爺因她有樣學樣的搶白一時語塞,最後只能搖搖頭,指揮店裡的夥計們開張了。 隔日,鳳翎一如往常起了個大早,興高采烈地張羅早膳,仍是相公前相公後的叫,昨天出門前臉上佈滿的陰霾已不復見。 蕭子暮若有所思的盯著她,這是她的優點——遇到困擾的事,她會想辦法替自己的情緒找個出口。然而,她愈是堅定的愛他,他心裡的沉鬱便愈重。 他隱瞞了太多事,而這說不出口的態度,多多少少傷害了她,但她仿佛毫不介意,看著他的眼光,戀慕半分未減。 「相公,你要去學堂了嗎?」餐後,鳳翎來到他身邊,嬌靨湊到他面前。她今天的紅衣繡著銀絲,襯托得她整個人更加迷人。蕭子暮一時有些茫然。 娶她是逼不得已的決定,在他離去之後,一切便風平浪靜了,他衷心希望她能真正覓得一個適合她的良人——所以他沒有碰過她。 成親一年了,這在別人眼中幾乎不可思議,但他不要她留下遺憾,而他也……沒資格碰她。 她的美麗,該是為另一個男人而綻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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