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層紗(39)_文擬思

三十九

　　氣氛安靜得詭異，葉毓桐滿面憂容地望著她，連舉起筷子的欲望都沒有。

　　「阿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海玲都已經來好幾天了。唉，你這個孩子真是一點也不體貼……」只要易海玲在場，葉母就會自然地改說中文，這或許也表示了她對易海玲重視的程度。餐桌上異常的沉默，擺明瞭小倆口就是在冷戰，葉母心裡雪亮地推了兒子一把，「我們這裡的腦菜心很好吃的，你還不快點招呼海玲吃一點？」

　　葉毓桐明白母親在幫他製造機會，連忙夾起一塊萊心，想要遞給易海玲。

　　「我不喜歡吃腦製品。」易海玲一句冷冷的話，將他慢半拍的殷翹擋在門外。

　　兒子第一擊失敗，葉母子笑著打圓場：「原來海玲不喜歡吃啊，怎麼不早說呢，那我就煮別的菜了。」

　　「不過，菜心除外。』等到葉毓桐的筷子落寞地收回去了，易海玲才自個兒夾起一塊菜心，安慰性地在葉母眼前吃下去，還不忘稱讚一句好吃。

　　葉母開懷地笑了笑，欣慰之餘暗自瞄了兒子一眼。她怎麼會生出這麼笨的兒子？連討好女孩子都不會！

　　葉毓桐的疲憊和內疚，使他看起來更為憔悻；葉母也不忍心再苛責下去。但是，葉父天還沒亮就到市場去了，一屋子就三個人在極度安靜及吊詭的狀況下用餐，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這是在吃吊宴哩。

　　像是要為一屋子緊繃的張力解套，周美如忽然推開玻璃門進來，「葉大哥回來了嗎？我在門口看到他的車……啊！真的回來了2」這一陣子剛好遇到連休假日，想不到一回老家就碰到這個大驚喜。

　　「吃飽了嗎？」像是看到救星，葉母朝她揮揮手，「來來來，過來吃！」

　　「我吃飽了……」周美如不解地坐在易海玲不著痕跡「讓座」給她的座位上，等於隔在兩個各懷心事的人之中。沒由來的，她敏感地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說點話，「葉大哥，你怎麼突然回來了呢？海玲姐說你不會回來的。」

　　「我是……」該怎麼說？葉毓桐愁容滿面地推推眼鏡，總不能老實說他是來祈求海玲的諒解吧？

　　「他想念你，所以就回來了。」易海玲放下碗筷，說風涼話般開口，「小如，你在臺北時應該多去找他，畢竟你們『感情那麼好』，他有必要好好照顧你。」

　　「真的嗎？」周美如高興地抓住他。

　　葉毓桐仍記得易海玲的話，委婉移開周美如的手，謹慎地拿捏兩人的互動，「海腸開玩笑的，其實我……是趁假日回來看看大家。」

　　好個回來看看「大家」！易海玲瞄都不瞄他一眼，逕自起身走向門外，「美如，你慢慢吃吧；伯母，我出去走一走。」

　　人夏的天氣火傘高張，葉母看易海玲一踏出門，馬上塞一頂草帽到葉毓桐手上，「還不快去！」

　　葉篇桐會意地追出門，周美如則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後。一見到易海玲的背影，他趕忙叫住她，「海玲，外頭熱，這個帽子…」

　　「是要給小如的嗎了」易海玲回頭不帶情感地打斷他的話，眼光穿過他瞥見背後正在關門的周美如，「她就在你身後，怕她熱著的話，就趕快讓她戴上。」語畢轉身繼續向前走。

　　海玲姐和葉大哥在吵架！周美如沒聽見他們的對話，卻從這個角度清楚地看見易海玲冰冷的表情，難怪葉大開會這麼失意的樣子。「嗯，我有事，先回家了。」

　　葉大哥其實是為了海玲姐回來的——這個體認讓她難過地死了心。

　　周美如走後，葉毓桐追上易海玲的腳步，與她肩並肩默隊走著，見她被太陽曬眯了眼的樣子，心疼地將草帽戴在她頭上，「這裡陽光很烈，你還是應上吧。」

　　「不必！」抓起草帽扔回他身上。她還沒原諒他呢！雖然他悶悶不樂的模樣讓她有些心軟，不過，也只是「有些」而已。「沒有人對自己已經送出去的禮物還會感到珍惜的，你不必假惺惺。」

　　「海玲，我知道都是我的鍺，你可以原諒我嗎？我絕對不會再犯一樣的錯誤。」葉毓桐眉頭深鎖，對她的話感到方寸大亂，「見不到你的日於，我已經徹底反省過了，我……我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大方，我一點都不想把你讓給席濟民，我不能沒有你！」

　　鼓起勇氣一鼓作氣地說完，他心頭惴惴地等候她的反應。

　　「我還是那個老問題，如果我現在說我要離開你和別的男人一起，你會爭取我回頭嗎？」易海玲終於正眼看他。

　　假使他有種說出「我會不顧一切追你回來」，那她就原諒他！

　　「我……如果你愛那個男人甚于愛我，我不會絆住你。」沒有注意到易海玲眼中的精光益盛，怒火蓄勢待發的樣子，他因她的問題暗自神傷。她難道真的不要他了全「可是，我會一直等，等到你回頭還想要我的那一天。」

　　這個答案雖不滿意，但勉強及格。易海玲凌人的眼神稍微收斂。也許是天生個性使然，他從不為自己爭取什麼東西，連買菜便宜都是因為他人緣好，而非殺價而來。沒好氣地目他一眼，她又繼續向前走。

　　這個反應是什麼意思？她氣還是沒消？葉毓桐忙跟上她，暗罵自己太過老實，別的男人都會說些「善意的謊言」來哄女人，他怎麼就是學不會？可是，他真的不想騙她……「海玲，你還是不原諒我嗎？你為了我，大老遠跑到這個鄉下來……」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