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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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溽暑使得大家都躲在家裡,見四下無人,她索性往溪畔的大石頭上一坐,將及膝的長裙撩高,讓冰涼的溪水滋潤汗濕的長腿。她忍不住展顏而笑,就像一個瞞過父母找到新遊戲玩而深深沉迷於其間的頑皮孩子。 她用手掬水,撲拍在自己紅潤的雙頰和光潔的臂膀上,她玩得正起勁—— "若可!" 她對這明顯不耐煩的聲音熟悉透頂,心一慌,急忙站起身,慌亂的拉下撩高的長裙,誰料,慌亂使得她行動笨拙,腳下一滑—— "啊——"若可出於本能反應的尖叫,卻止不住失去平衡的身子直往下跌…… 鄭威奇幾個大步及時抱住她,解除了她落水的窘境,繼而將燭扶上溪邊。 唐若可一待站穩,立即掙脫他的手,惱羞成怒的嬌斥,"看你做的好事!" "我?"他忍住即將脫口的笑聲,看她狼狽的扭絞濕透的長裙下擺。"我好心拉了你一把,卻落得一頓指控?" "要不是你躲在背後嚇我,我根本不需要你效勞。" "我可沒有踮著腳尖走路,是你自己玩得太起勁。"他反駁。 "你跟蹤我?"唐若可凶巴巴的指控。 他笑意盡掃。"李嫂見你久久沒進屋,才要我出來找你,你讓我辛苦的找遍整個牧場,卻一個人躲在這裡逍遙。" 他一副極端不情願的模樣教她怒火更熾,話中滿是嘲諷,"原來是李嫂逼你來的,我就說嘛,你對我是避之不及,怎麼可能傻得'自投羅網'?" 他雙唇緊緊抿著,眼神變得冷硬無比。"我從來不逃避任何東西,尤其是女人!" 尤其是女人! 瞧他那副嫌惡的模樣,好像女人對他來說是最不值一顧的廢物。 她真想狠狠的揮拳,打掉他那冷硬的面具。"你從來不逃避?那麼無緣無故的爽約是什麼意思?" 她清楚的看見他眼裡有兩填憤怒的火花,而且愈燃愈熾。失約的人是他,真正有權利生氣的是她,鄭威奇憑什麼怒氣衝衝? 鄭威奇瞪著她,自齒縫中擠出話。"我只是好心的替你省點力氣,同時周旋于兩個男人之間不嫌累嗎?" "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唐若可氣得雙頰通紅。 她竟連生氣的時候都是這麼的美,紅豔豔的雙頰、晶亮灼人的眸子,微噘的紅唇…… "該死!"鄭威奇不知是該詛咒她或自己,明知道唐若可是一腳踏兩條船的女人,既要湘奇,又想勾引他,而他卻仍身不由己的身陷於她的魅力之網中。 這更證明了她是個足以毀滅他的女入!鄭威奇再一次嚴守心防,試圖說服自己,唐若可是個親近不得的禍水。 "告訴我,我到底做錯帶了什麼?"她沉不住氣的追問,願意捨棄所有的一切,只求能看透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別裝出一副無辜受辱的模樣,其實你相當明白我的意思。" 他毫不留情的丟下満滿的指控,轉身離去。 "為什麼?" 鄭湘奇克制不住滿心的挫敗與憤怒,程馨怡盈哐的淚水威脅著擰要掉下來。他一向自詡是一個溫和而有耐性的男人,但此刻,一股挫敗的情緒幾乎擊潰了他。 這陣子,他總抽空頻頻探望馨怡及伯母,希望她母親能試背敞開心接納他,雖然成效不大,陳又梅始終對他冷冷淡淡,但為了馨怡,他毫不灰心,然而現在,她竟然約他出來,要求分手。 "為什麼?"他以受傷的眼神看她。 程馨怡含著淚水的眼裡瞞是歉疚,"你的出現,使我媽的情況變得更差,她變得比以往更沉默,甚至拒絕吃藥。" 天啊!他感受到滿心的無奈和憤怒,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他努力的希望能搏取程伯母的好感,撤下對他的心防,但顯然他的努力全是白費。 "她一開口說話,就淨說一些尋死的話,說她不應該拖累我。"晶瑩的淚水滑下她的雙頰。"你知道嗎?聽她說那些話我心有多痛,就好像一把利刃插在我心口上……湘奇,請你體諒 我的苦處。" "那你要我怎麼辦?"他心疼她的無助和痛苦,但他亦已承受過多的壓力,終於失去控制的大叫:"你要我就這麼離開你?當做我們之間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你要我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眼睜睜看你一輩子窩在你媽身邊,沒有愛、沒有歡笑,一直擔心、勞累至死?" 程馨怡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凝視著她最深愛的人,心在泣血。"為了媽,我不惜放棄一切。" 他激動的緊握她纖細的雙肩。"連我也可以放棄?" 她感覺得到,自己的心正一寸寸死去。 "這個決定對我公平嗎?" 她只能搖頭。 他喉嚨痛苦地緊縮。"想想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想想我們未來的計劃和夢想,你真捨得放棄……" 她一徑搖頭,泣不成聲:"湘奇,我求你不要說了……" 鄭湘奇無力的鬆開緊握她雙肩的手,突然覺得好累,好累,一股深沉的疲憊感已完全征服他。 "原諒我。"她透過淚霧深深看了他眼,轉身飛奔而去。 鄭湘奇凝視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才像只鬥敗的公雞般,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牧場。在屋前,碰到了剛自溪邊回來,兀自生著氣的若可。 若可一看見鄭湘奇鐵青的臉色,立即將自己的煩惱推到一邊,一臉關切的迎向他。"怎麼了?胃又疼了?" 他撫著自己的心,無力的說;"這裡更疼!" 她立刻聯想到程馨怡,只有她具有如此大的魔力,能教鄭湘奇失魂落魄。"你和程小姐怎麼回事?" "為了她媽,她要求分手。"他一臉苦澀,仿佛世界末日已然降臨。 "她母親仍然抗拒你,一點也沒軟化?"唐若可非常清楚他們之間的問題,因為她不僅是鄭湘奇得力的秘書,更是一個可以和他談心的朋友。 "若可,我真的已經束手無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他煩躁的仰天長歎:"我甚至已經開口向程伯母保證,絕不可要馨怡丟下她不管,但她顯然一點也不相信!" "或許她需要更多一點的時間,或許你的方法錯了……" "我受夠了這麼多的'或許'!"鄭湘奇粗率的打斷她:"她到底要我怎麼做?馨怡又要我怎麼做?" 她驚訝的看著他,從沒見他如此火爆過。 "對不起。"自知失態,他歉然的祈求若可的原諒。 唐若可太清楚"情"字有多惱人,它能讓人喪失所有的理冒!為緩和僵硬的氣氛,她特意輕鬆的玩笑道:"你剛才對程小姐也表現得這麼'歇斯底里'嗎?" 他一臉心疼,自責不已的承認:"更甚,她現在一定傷心欲絕。" "既然知道,快去安慰她,別讓她傷心。" 他搖頭,臉上有著茫然和遲疑。"或許,我們彼此真需要一些時間靜心思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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