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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突地,傅相橫「呀」的叫出一聲怪。「哇咧……呀呀呸的,這男的莫非天生命硬,要不,怎麼剛娶進門的媳婦就回歸極樂世界?」

  「你覺得那小娘子真的死了?」

  「要不呢?」不死幹嘛躺在棺材裡?

  「我覺得這分明是詐婚。」雲薑自有一套看法。

  「詐婚!為什麼?」

  「為了訛那莊稼漢的銀子呀!」書上都是這麼記載。

  「姑娘,這年頭兒事都得講證據,你有證據嗎?」

  「沒證據。」

  「沒證據你還敢這樣呀呀呸地大聲說話,不怕讓人聽見,說你污辱人家的清白,找你問官去?」他恐嚇她。

  「可我不曾見過有哪個辦喪事像這戶人家這樣,屍骨未寒,就急著要分夫家的家產。你說,這世間有這樣的事嗎?」雲薑臉上乍青還白,一副替人忿忿不平的模樣。

  瞧她,分明不是她的事,她做啥這麼氣憤?

  「你呀!一個大姑娘家,抛頭露面就已經很不應該了,這種閒事你就別管,還有——你瞧!人家喪家還備著那一大桶滾熱的水……」那是要做啥?

  「他們要做啥?」雲薑又扭頭回去看戲。

  喪家打算用熱水燙死去女兒的手,以茲證明女兒已死,是女婿家冤枉了他們家女兒。

  但雲薑看著那盆熱水,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怎麼才眨眼的功夫,那水就滾成那個勁!

  「傅相橫。」她叫他。

  「做啥?」他側著臉看她,不明白她叫他幹嘛?

  「你去!」她推著他進行門口。

  「我去哪呀我?」他頻頻回頭,問她意欲為何。

  「你把手也伸進那熱水裡。」雲薑想確認她心中的疑惑。

  「幹嘛?那很燙耶!」她是真跟他有仇是嗎?

  「燙不死你的,快!」雲薑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傅相橫願不願意,推著他就進門。

  傅相橫儼然成了她手中的一顆棋,她要他前進,他就得前進,半點個人的意志都不能有;而縣大爺一見到來人是國舅,連忙起身相迎。

  「別——別行大禮,你審你的案子,我只是看戲來的,縣太爺你……」

  「我們爺兒想試試這水。」傅相橫話還沒說完,雲薑就急著搶話。她死拖活拖地把他帶去木棺前。

  「快伸進去。」她對他使了個眼色。

  「我不要。」他又沒發瘋。

  「你還是不是男子漢哪你!」她板下臉,拉著他的手往那滾開的熱水那麼一探——

  傅相橫趕緊閉起眼不敢看。完了、完了!那麼大的火、那麼燙的水,這下子他的手鐵定毀了,他非但不能再跟他那群死黨打馬吊,他還不能吟詩、不能作對,而且還不能練武,不能牽牽他娘子的小手,還有還有,也不能跟雲薑像現在這樣拉拉扯扯……

  傅相橫想了一堆,但眨眼的功夫都過去了,他的手卻不燙也不熱。

  他張開眼。「這水不燙。」

  他回過身於,瞅著縣大爺,再說一次。「這水不燙!」

  「可這水是滾的,瞧!這會兒還起泡,足以證明這水是燙的。」縣太爺吞吞吐吐地開口,他也覺得納悶。

  雲薑蹲下身子,看著滾得直冒泡的水。她看了好半晌才道:「這盒子裡裝的不是水。」

  「不是水,那是什麼?」傅相橫這會兒已不覺得她多事,倒覺得她好厲害、好神奇,好像什麼都知道。

  「是白醋。」雲薑公佈正確答案。

  「白醋!」傅相橫提高了聲音,明顯地顯示他的不明所以。

  「嗯!白醋。白醋見火就開,滾而不燙,是以這小娘子的手為什麼伸進滾開的熱水裡卻毫無燙傷。」雲薑抓住了死人的手,拔了發上的釵就往那死人的指頭上插。

  「你這少年郎……」縣太爺旁的師爺正要發話,制止雲薑在公堂上魯莽的行徑。

  傅相橫卻瞪了他一眼,當下不只師爺不敢說話,就連縣太爺都不敢把氣喘得太大聲。

  雲薑的發僅刺進死人的指甲縫裡,人說十指連心,發釵這會兒刺在指間就像是人拿了一把刀直接往心門裡捅似的。

  那小娘子一時忍痛不了,眼角沁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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