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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是他的錯!明知她雙眼有疾,還任她繪圖……

  「敢問劉大夫對這診斷有幾分把握?」

  「噫,南二爺若信不過老夫,大可再請人看過。不過夫人這目力一日比一日差,若想延緩喪明,切記多休息,別再用眼。」

  他點頭,謝過大夫,吩咐紅玉留下取藥。

  「曉笙,走了。」

  她讓他牽起,悶悶道:「我還看得見。」

  他牽唇。「我知道。」

  一出醫館,她仍要抱怨:「劉大夫定是老眼昏花診錯了,我明明還看得見啊。」

  「是嗎?」南若臨沉下臉色,讓她留在醫館門口,到旁邊五步遠的書畫攤前挑選一把扇子攤開。「上頭繪了什麼?」

  「牡丹啊!」大朵如雲,不是花之貴胄是什麼。

  「那題詞呢?」

  「呃……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哈哈。」南若臨淡哂,容色卻縹緲,只覺周身如有一縷輕煙拂掠,像踩在蓮葉上,很不真實。

  他擱下扇子回她面前,傾近了聞她身上馨香。

  如此安寧,怎像巨變已來?

  「……今年生辰,真叫人難忘。」

  她委屈地噘嘴。「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哪知道……」到最後,喉頭一苦,聲音越發啞澀。

  他細密摟住她,緊緊環抱後領她回春曉閣。

  她在最後傾注心力、連一雙眼睛也賠上的玉飾首賣,不該缺席。

  因為南方磊慣常借宴會交際應酬,南若臨此次生辰也廣邀商界人士,在南府辦得熱熱鬧鬧,甚至連隱在深苑鮮少見客的南家兩位夫人也出席。

  紀曉笙坐在首桌,乖乖當個溫順媳婦,不時感覺到有目光投來。

  她是很高興他頻頻回頭啦,但其實也就一頓飯時間,入席前又已請娘多照拂她,他就真的這麼放心不下,怕她筷子戳到別人碗裡?

  「曉笙啦,瞧見正與臨兒說話的那位姑娘了嗎?」

  「嗯?」覷著眼,不大確定道:「是喬尚書的千嗎?」

  「正是。那位姑娘對臨兒也有幾分情意,所以常去店裡,你們可見過?」

  「……見過,但沒說過話。」難怪!她還當這常客很欣賞她的首飾哩。

  南二夫人壓低聲音:「不是娘嫌棄你,只是你如今眼睛不方便,有些事情做不來,既是如此,不就該替臨兒考慮考慮嗎?」

  她咬緊唇,聽懂了,僵硬點頭。

  南二夫人雍容一笑,拍拂她手背。

  「你這般懂事,不枉臨兒娶你為妻。」

  她頭再點,接下來,不論娘說了什麼,她都只會點頭,直至南若臨回到身邊,她才顫抖發冷地在席桌下握住他的手。

  「眼睛又疼了?」

  「怎麼啦?曉笙不舒服?」南二夫人側首問道。

  她備覺壓迫,直搖頭。「沒事,娘別擔心,只是坐久頭有些暈而已……請夫君陪我走走就好。」

  「這兒人多,是悶了些,去走繞走繞也好。」又拍拍她,擺手讓兒子陪她去。

  走出宴客廳,她便一刻也不能等地摟住他腰身。

  南若臨蹙眉。「這不行,咱們回去。」

  「嗯?可是宴會還沒結束……」

  「大哥會處理。這種場合向來是大哥施展手腕的時候,我不過是個幌子。」

  「可是娘……會不會不高興?」

  「娘吃過二十二次我的生辰酒席,不差這回。但這是你嫁給我後,我的第一回生辰,你不想只與我過嗎?」

  「……想。」

  她想陪他花前月下喝酒,只有兩人,安靜溫馨地聊聊明年,談談後年,然後約定五十歲的生辰要陪彼此度過。

  可是,她可以嗎?有那資格嗎?

  只是瞎想,眸裡就已蓄滿水氣。

  「我身邊位子若是曉笙想要的,不論誰說了什麼,你那可以留下。」

  「你聽見娘說的話了?」

  南若臨莞爾。他沒她的好耳力,哪能聽見。

  「我猜得出娘會說什麼,只望你別怪她。」

  「但娘說的也對,萬一我真喪明,誰來服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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