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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紀曉笙忙不迭退開。「那個……咳咳,就算是哥哥,碰妹子的頭髮也於禮……咳,不合吧?」

  南若臨撐肘把人困住,容色仍是清溫。

  「怎麼回事?」

  「就是……那個……呃,吃麥芽糖的時候黏到頭髮,所以就剪了。」

  「麥芽糖?」

  「對!很黏很黏的麥芽糖!我一邊吃,一邊畫畫兒,不小心就給沾上頭髮。」擊掌一笑。「嘿嘿,就是這麼回事兒!」總算找到好理由,她還挺機靈呢!

  南若臨半信半疑,沉眉不語,但總算是退開。

  紀曉笙燦笑,心裡籲了口氣。

  「哥哥別惱嘛?三千煩惱絲,短了點,少點煩啊。」

  「身體髮膚,父母所施,往後謹慎些。」他淡道,胸臆間卻波濤滾滾。

  那樣美麗的烏溜頭髮,他看盡千百眼,從沒想過一朝會失了它們。

  那發,甚至曾柔柔地披在他的衫袍上。

  如此珍貴,卻是被她乾脆地說剪就剪。

  他歎氣,帳然若失地往窗外睞,任街上鋪子躍入又流出眼簾。

  下刻到了春棠酒樓,兩人下車,樓前早圍了一圈人。

  春棠酒樓正門立了朱紅欄杆,有帶刀侍衛駐守。

  片刻後,樓裡來人對侍衛統領說了幾句,統領點頭,接著便高喊道:「競賽商家先進入,無關人等進去後保持肅靜,只可在紅線外觀看!」

  眾人興致高昂地開始騷動,帶刀侍衛們推開欄杆,分三組唱名驗人。

  各鋪老闆——從人群中走出,領著自家制師魚貫入樓。左方那侍衛點到第一珠寶鋪時,盧老闆刻意往他們這頭瞧了眼,仰高下巴,意氣風發地帶三名制師進去。

  在逢月小閣黃老闆、清風居季老闆,以及聞懷譽的藍沁坊都進去後,接著一聲春曉閣紀老闆喊出來,在場同行一陣譁然,引得看熱鬧的人也竊竊私語。

  眾所皆知,春曉閣是南家二少的鋪子,當家制師姓梁,忽然冒出個姓紀的占了鋪主人位置,不免奇怪。

  「哥哥不打算為我隱瞞身份了?」她低聲問,與他並肩齊走。

  「我寧願各家店主人明著在我跟前搶人,也不想再讓你出事。」

  「可我怎麼覺得暗箭還好些……」那些老闆,無一不對她虎視眈眈啊。

  南若臨聞言,環視各家老闆,見他們眼露垂涎,不禁蹙眉。

  入內後,兩人找到放了春曉閣牌子的位置,分別落坐桌子兩側。

  隔壁左右桌分別是第一珠寶鋪與藍沁坊桌席,有望奪魁的三大鋪子恰聚一圈,而二三樓則坐了不少宮庭器物局匠師。

  待相關人等坐定,秋公公上臺宣告由各家擔當制師展示首飾,輪過一回再由器物局匠師提問。

  依順序,春曉閣上場是接在藍沁坊後頭、第一珠寶鋪前。

  半時辰後,一見聞懷譽展完,紀曉笙更篤定能贏。

  這排序恰恰于她有利啊!

  輪到春曉閣時,她舉杯豪邁一飲,笑道:「妹子這就把禦店金牌給哥哥帶回來。」

  南若臨含笑,看她自信走去。

  聞懷譽下臺後與她交錯而過,不回自己桌席,卻往紀曉笙剛離開的位子坐。

  她愣在台邊,見他對南若臨私語。

  南若臨先是訝異,接著朝她睇來,那眸裡,有不解與沉痛。

  天!懷譽哥全說了嗎?

  被南若臨的深邃鎖視凝成石頭,她動也不動,只能驚詫地看他轉頭對鐵石交代了些什麼。

  「姑娘,快請上臺,您後頭還有人等著展示呢!」小太監不耐煩地催促。

  「欸,是。」她垂頭踩階,眼角覷見鐵石離開、聞懷譽回位、南若臨冷冷瞪著旁桌盧老闆。

  噢噢,他生氣了!

  芒刺在背。紀曉笙完全不敢再看臺下,一心專注地朗朗放聲:「咳嗯!蔽號……展示的方式與各位同行不同,請大夥轉個頭,稍待片刻。」

  不一會兒,二樓茶室走出一名娉婷女子,穿著鵝黃短襦,淡紫華裙,蓮步嫋嫋;最重要的是她一身頭飾、耳墜、指環,各個式樣簡單,冰潔威儀,比起藍沁坊華貴繁複的鳳彩冠,格外顯得不扭捏造作。

  「這套首飾名為『流雲』,如各位所見,頭飾本身以雲水為題,將黃金鍍融成線以代替整塊基座。除了更輕,看來也更為高雅。而且基座本身即是裝飾,與上頭寶石、雕飾融成一體;用料除了金銀外,沒用太多寶石,符合皇家節儉用度,以應外亂的希望。眼下朝廷正準備與日烏的戰役,這時局若好大喜功,用真稀材料,未免有損國力,不如簡單些,顯出物料特質才是正確。」

  聞懷譽臉色青白,他正好就是用了罕見寶石的那個。

  在場不少店東與制師低聲討論,須臾紛紛鼓掌附和。

  見情勢傾倒,尚未展演的盧老闆面如死灰,暗恨春曉閣怎還藏有這等精品。

  紀曉笙燦爛一笑,優雅下臺,刻意繞到盧老闆那桌。

  「您千防萬守,就漏了白饅頭呀。」

  「饅……你說什麼?」

  「您鋪裡的廚娘在我被縛的那幾日裡曾被請到金虎園作客呢!」她笑,怡然愜意。「我在您鋪裡吃好喝好,一邊畫圖,沒少享受啊。」

  「那、那麼那套首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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