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唯二子 > 木頭將軍 | 上頁 下頁 |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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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永霖的聲音悶悶傳來,臂膀又覆上,硬生生把她擁回身側。 「永霖……」她撫著他臉龐。「我離開時說過只要五天,如果天亮前不出發,會守不了我自己下的軍令。」 邵庭面容呆板,少有波動,但每回專注對著誰說話,總讓對方有種是她眼底唯一的錯覺,永霖就是太明白這點,更不敢掉以輕心,先佔先贏,哪怕把她放在都是男人的軍營裡。 「那就等天亮。你趕著回來,兩天沒合眼,現在才睡了一個時辰。至少休息一宿,等雞啼了,我不留你,親自送你出門。」 「謝謝。」邵庭淺淺一笑,左頰浮出一團梨渦,在他嘴上親吻。「我有些累了,若睡過頭,麻煩你叫醒我好嗎?」 「唔,嗯。」 語翠,邵庭當真安心躺回他懷裡,貓似的膩著他。他一掌遮住口鼻,忍著漫淹而來的歡喜,不欲身子顫動驚擾到她。他心底分明還覺得憋屈呢,此時卻又因為她親密的舉止感到高興。 五更雞啼,永霖當真當起說話算話的大丈夫,溫情綿綿送邵庭出府。 當初遠赴邊疆,永霖把綠珠給了她,成對的母馬翠珠則留在他身邊,此時人馬俱是不舍,綠珠馬蹄遲滯,不願離開。 永霖出身高貴,習慣逢迎送往的場合,此時面上安適,並未顯露太多依依難舍,一手替邵庭牽著馬,扶她上去,囑咐保重,要同行兩個士兵妥帖照料。 「辛苦二位,待二位與庭兒凱旋歸來,本王必親上二位府邸拜訪,先謝過二位護妻之勞。」永霖笑容可掬,豁達大度。 「王、王爺客氣了,保護將軍本來就是我們該做的。」其中一個士兵全身泛起雞皮疙瘩,很不習慣智勇雙全不輸全營男人的將軍被當成糖娃娃似的對待。 「那太好了,二位真教人放心。」他笑得溫善,仰望馬上的邵庭,挪進一步。「庭兒,我跟翠珠在王府等你回來。」 「嗯。」她點頭應聲,卻見永霖繼續笑吟吟賴在一旁,絲毫沒有退讓之意,永霖心機深沉,拖拖拉拉演這一出,無非是要她示好。會意過來,她一手扶握鞍韁,主動傾身,抬起他下顎送上芳唇。 果不出所料,永霖滿意了,他的笑幾分真誠,只有她看見。 「一路小心。」磁嗓如鐘磬般好聽,高低有致。 「嗯,走了。」邵庭扯動韁繩,腿夾馬腹,綠珠急馳而去。 「二位還愣著做啥?不追上去,趕得上邵庭將軍麼?」 兩個士兵愣了愣,耳邊似乎聽見永霖輕蔑哼氣,轉眼見他面上已無笑,儼然是兩面閻羅,應聲後趕忙急切追趕。 「是,王爺保重,駕!」 兩騎奔出,很快地連馬屁股都看不見。永霖負手遙立,心境遠得像在天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整條貴冑大道上最窮的隔壁鄰居出門才回魂。 「唷,安王爺這麼早起呀?天還濛濛地沒全亮呢,您不再回去多眯會兒?」 永霖細長的眼睛一眨,臉皮笑扯。 「相爺今日早朝不是要上書撤置留邸麼?如此有趣,永霖不想遲了錯過。」 「哈哈,與蠻夷之邦交有辱國威。安王爺沒思量到的,小老兒全寫在摺子裡了,今兒就遞給皇上參詳,屆時皇上有問,還請您務必幫忙回答。」 永霖冷冷笑。想與他辯?正好讓他舒展筋骨。 「與各國交往,相通文書器物之重要,相爺縱使是三朝老臣,恐怕也無法理解吧?在上書抵撤前,相爺何不先到留邸,認識各國外員?或許別有收穫也未可知。」 丞相撚須,並不回答,看看天色道:「小老兒要走路上朝,安王爺一道嗎?啊,忘了您體弱不便,先帝恩准您能乘車入宮,不知安王爺可否載老臣一程,咱們路上討論?今兒天色亮得比較早哇。」 永霖臉黑,還說要走路,這傢伙分明是怕點卯晚到! 「看來相爺今日起晚了,不是說人老睡得少麼?相爺倒是愈老愈好睡?」 丞相擺擺手。「哎唷,都怪昨晚不知誰家,起更了還喧鬧不休,小老兒家的牆壁薄,一整個兒晚上沒睡好,這才起得遲了,要麻煩安王爺送一程。」 「哼。」他抬腳踢開王府大門。「進來喝粥,別吹涼你那把老骨頭了。」 「多謝安王爺,您今天好難得的心腸哪……」 永霖回眸一瞪,涼涼提聲:「愈老愈囉嗦。」 「哈哈,您也不遑多讓呀,想您還是娃娃的時候,先帝抱您上朝,您還會叫丞相爺爺呢,可惜長大後愈來愈不可愛,幸好還有邵老那女娃娃能鎮住您,為國捐軀不讓鬚眉,真乃卓豫之福。」 丞相本是玩笑話,言者無意,但他聽者有心。 為國捐軀? 對,她嫁了他,算是為國捐軀。但實質上,這四字難道不也是事實麼? 他驀地打了哆嗦,一股不祥之兆,急急地進門。 他以為他忍得了,以為到手就能放心,但終究她仍是命懸一線。昨夜的許諾,她並未做出相等回復,即使她本性清冷,但他無法原諒。 她沒給他一句保證。 「備車!快備車!青硯!」 「來了!小的在。」青硯原在回廊與青筆討論主子抑鬱,膳食該如何準備云云,急忙拋下了人跑來。「主子有何吩咐?」 「我要出門!你到瑞王府一趟,請瑞王爺午後過府一敘,有要事相商。」 「是!咦?等等,您是要請二王爺?不是五王爺、六王爺?」以往主子如此精神,只有扳倒政敵的時候,但二王爺瑞王性情溫厚,鮮少涉事,在朝堂上不與他同謀啊。 「二哥今天不上朝,你就說七弟有事拜託他,一字不漏,源源本本傳話,聽見沒?」 「聽、聽見了。」這回是弟弟有難,不是王爺有難啊……「咦,這不是相爺嗎?」水火不容的鄰居。 丞相揚揚下顎,研究著永霖匆促回房的背影。 「什麼事讓安王爺把不定心?」 「您看出來了呀?」青硯搔搔頭。「小的也不知,主子從來都勝券在握,鮮少慌亂,更別提找人幫忙……啊,除非是……」又想去邊關? 「除非什麼?」 「呃,相爺饒了小的吧,事關主子私事,不好說。」 「哈哈,沒打緊,晚些時候小老兒再去向瑞王爺打探便是。先備車,趕緊備車。」 「……是。」兩隻黃鼠狼,都不知急什麼,唉。青硯哀怨,努力當個勤勞好用的下人。 三百里之外,疾行了兩個日夜終於到達駐紮地的邵庭,卻見軍營烽煙四起,怒吼哀號震天價響,兵器鏗鏘相接之聲不絕於耳,正陷入廝殺。 「將軍,怎麼辦?」 「眺望臺上的傢伙穿獸皮,不是我們的人,將軍!此處無可躲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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