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問蝶 > 綠梅迎春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再給她三天時間,交不出來,一輩子別想再繪圖,再把她十隻指頭全剁下來煮湯,倒進湖裡喂魚蝦?

  攪著雞湯,綠梅想盡所有可能,直到熱騰騰的雞湯浮上一層油光,還是沒喝上一口,白白蹧蹋厲風行的心意。

  深怕會引起厲風行不快,尤其是在他處理一堆頭疼的事務後;綠梅舀起一匙浮著黃黃油水的雞湯,皺著小臉將它送到嘴邊——

  “梅兒,雞湯冷了。”取過她的調羹,厲風行要人換過一碗,趁著綠梅發愣,執起她的手輕啄,霎時羞紅她一張俏臉。“在想什麼?都出神了。”

  “沒有。”綠梅抽回手,忍住不去看他使壞的唇瓣,想趁精神不錯的時候看些帳,隨手取來一本又放了回去,翻找了好久才找著迎春閣的賬本。

  “真不老實。”

  本來堅決不讓綠梅碰公事的厲風行也擔心她會悶壞,只好退一步,要她衡量自己的體力和精神。

  等到綠悔的雞湯燉好,厲風行大致上也忙完了,端起冒著熱氣的湯碗,細細地吹涼,怕燙了綠梅的口。

  “梅兒,張嘴。”

  “我自己來就好。”在房裡就算了,現在在迎春閣的大廳內,厲風行這般親昵地喂她喝湯,不妥吧?

  況且商隊的人多半認識她,也知曉她的事,厲風行紆尊降尊地服侍她,要是傳回厲老夫人耳裡,是多麼令人惶恐的一件事。

  “雞湯燙嘴,我來。”厲風行執意為她吹涼,一口一口地喂她。瞧綠梅紅唇微張,吞下香氣四溢、色澤金黃的養身雞湯,他心情就特別好。

  “唔……”綠梅本打算不開口,直到厲風行肯讓她自己動手舀湯,偏偏跟他比耐性,她永遠是個輸家,只好輕啟紅唇屈服在他的堅持下。

  綠梅喝得太急,嘴角滑落些許湯汁,正想取出手絹拭嘴,卻遭厲風行壓下。

  “嗯?”綠梅不禁疑惑,難道她嘴角滴著湯汁比較迷人嗎?

  “別急,我來。”厲風行話一說完,立刻俯下身吮去湯汁,還趁機舔了綠梅的唇瓣,他覬覦已久的美食。

  “你、你好可惡。”趁著她不注意,像一陣風似的偷襲她。綠梅捂著唇,羞紅的臉蛋連玫瑰花瓣兒都要自歎不如。

  對比綠梅羞怯的模樣,厲風行依舊面不改色,仍是鎮定地喂著雞湯,綠梅只好小心吞咽,別再給他機會偷吃豆腐。

  厲風行的改變委實讓人猜不透。他回厲府一趟後,整個人比重新投胎變化還大;不僅親自為她添衣、餵食,桑嬤嬤說連她昏睡的時候,還是厲風行為她淨身,不眠不休地隨侍在側。

  阿升說是她醃制的脆梅讓厲風行開了脾胃,讓他意識到當年娶進府裡的是塊瑰寶,而不是人像。

  綠梅不懂,厲風行的改變跟她醃制的脆梅有何干係?

  “你為什麼這般對我?”綠梅不禁想問,離異四年才開了脾胃嗎?

  “傻梅兒,你果然是在湖底待太久,腦子都鈍了。”厲風行無奈地搖頭。在綠梅身上,他頭一次嘗到挫敗的滋味,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完全消弭深埋她內心的恐懼?

  “我腦子沒鈍,所以才問你這個問題。”厲風行的所作所為,她無法參透,如果這只是風兒無聊的作弄,她也想早點有個底。

  由湖裡被救上來後,世界儼然變了樣;雖然她很開心清醒時,入眼的第一人是厲風行,知道他為了她墜湖的事極為憂心,卻無法說服自己接受他的示好。

  “梅兒,我只想疼惜你。”這話他不曉得已經說過幾次了,綠梅始終無法信任他投注在她身上的感情。

  “疼惜?你是在同情我的遭遇嗎?”綠梅輕歎一口氣,無力地垂下肩。除了同情,她還期望得到什麼不同的答案嗎?“其實你不必這麼做的……”

  “梅兒,當年你嫁給我,為我制衣、燒飯、醃梅、釀酒,甚至頂著夜晚寒風在梅樹下等我回房歇息,告訴我,你為何這般待我?”一個不曾在乎過你的丈夫。

  最後一句話厲風行並未說出口,因那對綠梅來說實在太過殘忍。

  綠梅訝異地瞠大了雙眼,沒想到會從厲風行嘴裡聽到這些話,原以為他從未把她的付出當回事,更遑論記在心上。

  “那、那是因為你是我的夫君,我想為你做點事,讓……”綠梅禁不住地紅了眼眶,別過頭去,不想讓他看見她狼狽的樣子。

  “說下去,我想聽。”厲風行摟過綠梅,輕輕扳轉過她。她這一席話,比任何仙音妙樂還要扣人心弦。

  綠梅忍住不讓淚珠滑落,緊揪著他的衣衫——

  “我只想讓、讓你在外地的時候,心裡頭會惦念著我……”

  “傻梅兒,你這樣要我如何不疼你。”

  厲風行恨不得將綠梅揉進身體裡;不管樓下的商隊共有幾雙眼睛,精准且不避諱地俯身掠取那誘人唇瓣,輾轉吸吮,或輕或重、或疾或緩,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喜悅般,重重地吮吻,直到兩人快無法呼吸為止。

  “不,你不能這樣做。我不配,不值得的。”綠梅雙手抵在他的胸坎,刻意格開彼此距離,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能再沉淪下去,即便這是她渴求已久的依靠。

  想想自己的身分呀,夏綠梅。

  “值得,你值得。”厲風行握住綠梅削瘦的臂膀,不願見她看輕自己:她的心明明比誰都還明亮善良,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出口,再苦也要逼自己咬牙撐受的女人,怎麼會不值得?

  “不,你聽我說,厲老夫人她不會——”

  “梅兒!”厲風行截斷綠梅的話,雙臂緊緊圈繞著她,想藉此驅走她的不安。“我只想疼惜你,別質疑我的話。”

  厲風行抬起綠梅精巧的下顎,柔聲且堅定地道:

  “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妻?!”這個字重重撼動綠梅的心。“不,厲老夫人不會同意的……”

  “我敬愛我的母親,可不代表她能左右我的決定。”厲風行環抱著綠梅,在她耳邊輕聲訴說:“梅兒,為我,勇敢一次。”

  天空飄落一陣小雨,微風挾帶冷意,今早綠梅又開始咳個不停:好不容易擺脫的苦藥,又重新端上桌。

  昨晚不顧綠梅反對,厲風行堅持留宿她房中,分她一半床鋪;雖然只是單純相擁而眠,但對綠梅而言,還是十分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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