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問蝶 > 綠梅迎春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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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不能這麼做,我不值得!”她現在已不是厲府少夫人,就算是,也不值得他做此犧牲。 “不,你值得。” 綠梅美目微斂,刻意躲避厲風行火熾般的視線,深怕自己在他的話語裡迷失。 “杏花姨,我不欠你什麼。” “誰說的?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想抵賴?”杏花再度拿出綠梅的賣身契揮舞著。早知道綠梅能帶來大把大把的財富,當年說什麼也要把她找回來供著。 “就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我才能明白告訴你,我不欠你什麼。”綠梅攤開握在手心裡的字據,雙唇一開,又是輕歎,聽得厲風行不自覺攢起眉鋒。 “你用十兩銀子買下我,迎春姨代我還你一百兩現銀。當初你說弄丟了我的賣身契,無法還給我,所以我請你立下書契做為日後憑據,你還記得此事嗎?” “這……我……”杏花一時間被錢財沖昏頭,竟然忘了當年收了迎春一筆款子,說要贖回某個花娘;原先她不以為意,想說逃都逃了,還有一百兩可以拿,何樂而不為,於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杏花姨……我不欠你什麼……” 杏花帶著她的花娘們悻悻然離開了,留下綠梅的賣身契和一個抹不去的笑柄給迎春閣裡的人閑嗑牙。 “她打了你?”厲風行扶著綠梅回房,將她安置到床上後,搬張圓凳坐到床邊,滿腦子想的都是方才杏花說過的話。她打過綠梅? 綠梅似乎沒有聽見厲風行的問話,癡癡地看著手中的賣身契,讀過一遍又一遍,彷佛掉入那一段難堪苦痛的回憶裡無法自拔。厲風行哪能忍受這等忽視,又怎能放任她自憐自艾下去,搶過綠梅的賣身契,唰的一聲把它撕得粉碎。 回憶的洪流不知將綠梅的神智卷往何處,空洞無神的雙眸依舊緊盯著自己的手,不曾移動,豆大的淚珠撲簌簌滾落下來,滴進厲風行的心湖。 “看著我,綠梅,看著我。”厲風行扳過綠梅的臉,強迫她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別再回想以往的傷痛。 綠梅失神的模樣讓厲風行心慌。好久不曾感受到何謂擔心受怕,可笑地以為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思緒,而今天撼動他的心、讓他嘗到心被擰緊揪住酸楚的,竟是他四年前休離的妻。 綠梅秋瞳微微轉動,恢復了些許生氣,雙手抵著厲風行精瘦的胸坎,使盡力氣想將他推離,可病弱的她連支撐身子的力氣都沒有,更遑論推離這比她高大健壯的男子。 “走……你走……不要管我……你不要管我……求你……”破碎的嗚咽粉碎厲風行的理智。從小到大幾乎跟在父親身邊打轉,鮮少機會接觸女性,綠梅的反常,大大考驗了他。 “你走……你回你該去的地方,這裡不是你該待的……走……” “該死!”厲風行忍不住咒駡,搖著綠梅的肩頭,想讓她清醒點,不明白為何她臉上永遠只有愁苦。 “你走……走得遠遠的……讓我自己一個人……” “閉嘴!”厲風行怒斥,卻溫柔地將哭累的綠梅環進懷裡,讓那些令他措手不及的淚水全染進他的袍子裡。 “我好累……好累……”靠在這既熟悉又陌生的胸膛裡,綠梅累得不想再掙扎,只想把內心令她窒息的回憶抹去,別讓它成為索命閻羅。 “累了就休息。閉眼。”厲風行墊好柔軟的羽毛枕讓綠梅躺下,自己則是坐上她床畔,為她拉好被子。 充滿霸道的命令,就像對待下屬般的口吻。確定綠梅不會著涼後,厲風行至小前廳取了一本賬冊,走回屏風後面,赫然發現綠梅張著無神的大眼,望向被他撕毀的賣身契—— “你不是花娘。” “是,我是。就算你撕了我的賣身契……我還是個花娘……”綠梅盛滿哀愁的眼眶無法再負荷傷痛,滾落一顆又一顆珍珠般的眼淚,迷蒙中看見的厲風行,綠梅油然生起一股想依賴的欲望,可惜她不能,只好忍痛指著門口的方向,語帶懇求地說:“厲公子,請你離開,別再來了……” “我不走。”自從見了杏花之後,綠梅大反常態,一心一意只想趕他離開;究竟當初杏花坊發生了什麼事?即使綠梅接過客,也不影響他對她的疼惜。 他只想疼惜她。 他只想再看到綠梅對他露出一抹微笑,就像當年在厲府迎接他回家時的微笑。 為什麼現在她眼底只剩哀愁…… “你不走是不是?”厲風行的態度十分堅決,綠梅一咬牙,開始脫起衣服。“好,既然你這麼想知道,我就滿足你的好奇。” 厲風行本想阻止綠梅的舉動,卻又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之前綠梅連發高燒盜汗,桑嬤嬤說什麼也不肯為她脫去外衣;綠梅睡醒後,最在意的便是她的衣著完不完整。 當綠梅卸下衣物,露出湖水綠的肚兜時,厲風行看不出有任何異狀,直到綠梅緩緩轉過身子,撩起披在背上的雲瀑秀髮,原本光滑如凝脂的雪肌,佈滿一道又一道可怕的鞭痕。 一般男人只能承受三鞭,綠梅背上卻是疤痕交錯,恐怕不止三鞭,甚至少許皮肉還翻了出來,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啊! 聽見厲風行略微強烈的吸氣聲,綠梅鎮定地套起衣服,這下他應該就會離開了吧…… 一個失了閨譽、又拖著殘破身軀的女人,縱使厲風行念在夫妻舊情,也無法重新接納她了,不是嗎? “走吧……”走得愈遠愈好……讓她徹底斷了念吧。 綠梅輕歎一口氣。對這世間,她累了、倦了…… “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事?”厲風行不僅沒離開,還坐到綠梅身邊,為她穿好衣服、系好衣帶,做盡一切他不曾為她做過的事。 綠梅回過頭,看見厲風行深邃的眼眸裡沒有絲毫嫌棄,竟是包容的寵溺和疼惜,是她未曾見識過的深情;如此霸氣的男人,竟肯放下身段為她穿衣順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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