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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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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妙望向他憤怒的眼,悵然若失,「大哥,你是在威脅我嗎?你相信我,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從今以後,清妙只是你的妻和妹子,再不會自作主張。」 話畢,又是一道血花,她的右肩已然血肉模糊。 死咬著唇,她臉色慘白,卻是一字一頓地道:「第三刀,還兒時養育之恩,文湘芸已死,我蘇清妙與月魔殿從此再無瓜葛!」 每一個字都宛若千斤重,敲擊著眾人的心。 鵝黃身影早已血跡斑斑,搖曳如風中枯葉。 「清妙!」尹蔚藍瘋了般地沖了過去,攬住她無力的身子。 「大哥……我沒事,」她強忍疼痛,「只是……失血過多。」她一心與月魘殿斷絕關係,下刀雖不留情,卻也知避開心脈,她還有自己的人生,她還要跟大哥相守一輩子。「從此,再也沒有什麼藏寶圖……真真假假……什麼也沒有了。」 文初霜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狠狠地瞪了符冰冰一眼,「剛才的一切,你都看見了?」 符冰冰早已驚丟了魂魄。 「滾!再讓我看見,就是你的死期!」 尹蔚藍望著眼前蒼白的容顏,第一次有種想掐死她的衝動。她怎麼可以面不改色的揮刀刺向自己,她知不知道她每劃一刀在身上,他都比她疼上一百倍,每一刀都以加倍的力量割在他的心上。 「大哥……我終於不再是文湘芸,但……我是你的湘兒,永永遠遠……都是你的湘兒。」蘇清妙氣息有些不穩,卻難掩她眼中的光彩,這一刻,她的笑容輕鬆而真摯,發自內心。 「傻瓜……傻瓜……」尹蔚藍幾乎滿目都是她鮮血的顏色。他放在心上呵護的小花,為何總要這樣折磨他? 湘兒。…… 這那裡是他的湘兒? 他的湘兒喜歡穿一身淡紫紗裙,像春日裡最嬌俏的一隻粉蝶,眼前的蘇清妙,如一只浴血的鳥兒,哪裡還有當日的朝氣。 十二歲的文湘芸,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命是撿回來了,可身體卻再也無法恢復從前的健康。如今,她揮刀前,可曾想過他的心情,她是要他活生生疼死嗎? 一閉上眼,便是月色下她決絕地躍下山谷,消失在風裡。 那一夜,不只是她一個人的惡夢! 尹蔚藍猛地睜眼搶過她手上的匕首。 「大哥!」蘇清妙驚叫,卻已攔不住他揮刀的右手。 刹那間,他左肩血流如注。 「大哥……」她掙扎著起身,方才那般的疼痛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如今卻對著他的傷口泣不成聲,「大哥,你這是做什麼……你存心要我難受是不是?大哥!」 三刀已畢,尹蔚藍卻仍然緊握刀柄,面色冷峻,與平日愜意的他判若兩人,低沉的嗓音傳遞著他不輸於她的執拗。 「我說過,你必定後悔終生。」 她敢自刺三刀,他便要剌六刀,他也要她嘗嘗心如刀絞卻無能為力的滋味,看她還敢不敢這樣傷他,傷自己! 「大哥!」蘇清妙忍痛握住匕首鋒利的刀身,血水順著指尖流淌,她卻已麻木到沒有任何感覺,心像被撕碎一般難受。「大哥,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三刀已畢,我們平了,你再刺下去,你的手就要廢了!大哥!」 「你……心疼了?」看著她鮮血淋漓的雙手,尹蔚藍終究心軟地鬆開匕首,只是眼卻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淚漣漣的容顏,「你還有心嗎?能體會到我的感覺嗎?清妙,是你逼我的。你自幼便是如此,倔起來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我阻止不了你,我不知道怎樣做才能讓你明瞭當年我心中的痛!」 斷崖上的月夜,是藍衣少年撕心裂肺的悲慟,那一晚太過慘烈,也太過沉重,被夢魘糾纏的不只是她。 「我知道了……大哥,我知道你的痛……我知道……」淚和血混到一起,蘇清妙已經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他的,只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錯了,錯估了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付出。 若是知道大哥會為她如此自殘,她便是背著那所謂的藏寶圖過一輩子,也不願意給他這樣的機會。 她終於體會到他心中的痛,痛不欲生,卻又寧願從未嘗過。 「大哥……我答應你……再、再不做傻事……你也要……」 昏眩襲來,蘇清妙死撐著不肯閉眼,堅持要聽到尹蔚藍的承諾。 「只要你遵守承諾,大哥亦然。」 不忍看她疲憊的硬撐,他大掌覆上她的雙眼。 「睡吧,我在這裡。」 「你的……傷……」 「不礙事。」 「大哥……清妙一生……心裡只你一人……,你萬不可……不可再……」 「我懂。」懂她的心,所以不忍傷她,可她又怎能以這樣極端的方式來傷害自己。 終於到了極限,失去意識前,蘇清妙只記得眼前的一片血紅…… 大哥,對不起,對不起…… 湘兒還記得你唱的曲—— 連姻緣,與君相約共百年,若誰九十七歲死……若……若…… 「派人去請大夫。」鄔亦菲鐵青著臉望著眼前一對浴血鴛鴦,冷聲吩咐早已傻掉的周亮。 而文初霜則久久不能行動。 她真不敢相信,這兩人……是瘋子嗎? 蘇清妙也就算了,怎麼連尹蔚藍也跟著發瘋? 這就是爹說的「情」嗎?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寧可再中一次寒毒,也絕不敢碰這個字了。 晨光破曉,空氣清新。 意識一點一滴的凝聚,蘇清妙緩緩睜眼。 她下意識向身側伸手,卻發現空無一人,隨即,一抹青色映入眼簾,她一怔,抬頭,對上淡漠卻絕美的容顏。 「啾啾!」 金色的小鳥在來人肩頭打著招呼。 「師姐,」蘇清妙艱難地笑了笑,「你還在啊……」她想起身,肩頭卻彷佛有千斤之重,動彈不得。 「還認我這個師姐就別亂動。」鄔亦菲面無表情,聲音平靜無波。 慘了! 上一次師姐露出這個表情,正是師姐夫羽昶歡出事的時候,這證明……師姐正在生氣,生很大的氣。 跟誰? ……她嗎? 蘇清妙眼角餘光掃過肩膀上的傷——這個包紮的手法她再熟悉不過。 「他呢?」枕邊還留有熟悉的氣息,他該是剛走不久。 怎麼不好好休養?他的傷一點也不比她輕。 鄔亦菲冷笑,「他去外面『修身養性』。」 臨咦? 見她露出迷惑的神情,鄔亦菲在床畔坐下。 「他一見你就有氣,又捨不得傷你,只好避開。」 蘇清妙默然。 他可不要再傷害自己才是。 鄔亦菲冷冷地盯著她細微的表情變化,說:「原來你也知道在乎,原來你還知道疼。」 「師姐……」聽出她話中隱忍的怒氣,蘇清妙不禁心中一緊,道:「我也只是累了。」 這些年,她真的受夠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她怎能不把握?況且,也許真的是壓抑太久了,本性一流露竟是有些收不住,索性想著一口氣斷個徹底,便劃下第三劍。 鄔亦菲的神色卻是罕有的失落,「這些年,我們都在努力,努力幫你忘卻,沒想到最後,依舊是你用自己的方法做了斷。」 「不是的!」她忙不迭解釋,「師姐和二師兄還有大哥,你們……沒有你們,我斷不會是今日的蘇清妙。」 今日的蘇清妙,三劍刺的都是自己,若是從前的文湘芸,刺出的絕對不只是三劍,而且物件會是別人。 鄔亦菲歎息,「清妙,要我來說,你斷的是自己的心病。」 蘇清妙一怔。 她緩緩道:「這些年來,你看起來平靜度日、溫和待人,事實上從沒有忘記過當初的一切吧。尹蔚藍是你的符,鎮住你自以為的魔性。而事實上……」她掃了門外一眼,「只要一涉及到他的事,你卻是半點自製也無,全憑衝動行事。」 相生相剋,相依相偎,說的可不就是這一對。 「師姐,也許殘忍嗜血真的是我與生俱來的本性……」緩緩抹上自己的肩頭,那裡以後只會留下醜陋的疤痕了吧,她竟只能想到這種極端的辦法。 「清妙,你還不懂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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