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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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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打了,額娘!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家法不停地揮下來。「你這雜種!不准你再叫我娘,我不是你娘!看到你,我就一肚子氣!」 「啊!」 她打中她的臉頰,幾乎快抽掉她一層皮。 「你為什麼要出生呢?為什麼不乾脆死掉算了?我甚至去配了帖藥要把你流掉,你竟然還活下來!好,你行,在肚子裡沒把你弄死,現在可有你受的了!」 混著血跡,錦晴連續被抽了一了三十鞭,打到她再也發不出任何懇求聲,低頭倒下,喃喃低語,祈求一切快點結束。 她的母親顯然也打累了,氣喘吁吁地喊道:「來人!把她給我扔到後山的柴屋去,讓她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 下人們鴉雀無聲地上前拉錦晴。 錦晴臉色刷白,恐懼地、而喊:「不要!不要把我丟到後山的柴房!那裡有好多蜘蛛,它們會出來咬我的!額娘!額娘!」 「哼!」 母親甩都不甩,掉頭就走了。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柴屋外頭上鎖的聲音,在深夜裡聽來格外的歹毒無情。 柴屋裡像個冰庫,錦睛呼出來的氣化為一陣一陣的白煙,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她不斷地喘氣,卻怎麼也驅不散覺得整座柴屋的牆壁都在向她迫近的壓迫感。 她審慎地留意四周的動靜,眼中溢滿淚水。 突然、之間,她眼角有個影子問過,她、工刻驚顫地奔向門口,猛亂拍打門扉求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它們出來了!救命啊!額娘!不要把我關在這裡!我怕——我怕——」 「額娘——額娘——」 府裡的人都聽見她摧心撕肺的叫喊,震破了寒久、夜裡的冷清,也知道她決堤的淚水此刻早已糊亂了她的臉龐。 他們同情她的處境,卻沒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因為他們是府裡的長工,而她的母親太權威、大心狠手辣,沒有人敢去反駁她的不是。 「救我——救我——救我……」 她只能自求多福,任由一聲又一聲的狂嘯啜泣穿透黑夜,直到她的嗓子不堪折磨,變得沙啞無聲,整個人憔悴得不成人形。 這種日子何時才能結束? 何時她才可以不必在夜裡哭泣? 「火!」 「不得了了,柴房著火了!柴房著大了!」 府裡守夜的人駭然大吼,一大群僕役手忙腳亂的潑水救火,但仍不夠快,短短的時間內,整座柴、房便陷入火海中。 厚重的濃煙直竄天際,卷來了灼燙的熱氣,一把火徹底燒掉了小女孩的夢魘、燒掉了屋樑、燒掉了對她糾纏不休的壞蟲。 破曉時分,燃燒的焦味已被隔離在紫檀嵌玉的門扇外。 她靜靜的坐在床沿邊,兩眼呆滯地盯著擦得光亮的墨綠色地板,手裡緊緊握著一樣東西,那是從她被下人自火場救出來的那一刻起,就從未鬆手過的。 不久之後,她的母親過來了。 「錦晴,你……」 她母親的聲音頓時消逝,佔據她眼眸的,是錦睛咄咄逼人、瞬間有如利刃穿心的懷恨眼神。 「我知道你又要打我,可是我不怕你,我已經不怕你了——」 錦晴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無比,大叫的同時,把手中掐得肚破腸流的巨大毛蜘蛛扔向她。 母親血色盡失。「啊——」 很久以前,填滿她心頭的全是這些淒涼的記憶,反復提醒她曾經受過什麼樣的虐待行為…… 此刻,安睡在書烈懷裡,錦晴沉入夢境,夢裡還是千篇一律的痛苦,她又再一度看見了自己和母親抗衡時的悲涼情境,然而此時,一個皮相俊俏的讀書人竟然出現其中,大呼小叫地推開那扇嵌玉門扉…… 「錦睛,錦晴,不好了,我褲襠裡又有東西!」 毫無徵兆的,她蛻去了十二、三歲的稚氣身軀,小而無力的手變成纖長的指頭,長高了、模樣變了,她的身段一瞬間變得窈窕而高瘦,足以用水平線的角度,扔給他一記凌厲的眼色。 「上次是蛇,這次又是什麼?」 此刻在她的眼中,她只看見他一人,适才那番熟識的人物景致瞬間變換成她與他的世界。 「我不敢看!你快幫我想……想……」 她以惡狠狠的眼光瞪他。「你幹麼?」 「它……它在……動……」他的聲音由大而小。 「麻煩!」 「等等!你要做什麼?又要把手伸進我的褲子替我捉?」 錦晴好整以暇地說:「一次我的手就要爛掉了,你說我會再幫你第二次嗎?」她反問,徐徐從背後拔出她慣用的長劍。「我習慣以強硬手段解決問題,就這麼唄!」 看劍—— 書烈不知道自己醒來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她多久,他僅僅是趁著她熟睡之際,細細梭巡她的容顏,以火熱的視線愛撫她橢圓形的臉蛋,注意到她雪白的肌膚被窗口灑入的月光照射得宛若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她睡著了,不食人間煙火的脫俗韻味,讓他聯想起私自下凡的仙女。只消看著她,他的世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所有的尊嚴與驕傲都化為煙塵,什麼都記不得了。 他的左臂被她的腦袋佔據,於是他用另外一隻手撫弄著她鬢角的髮絲,尋覓她柔軟耳垂。 他注視她的眼眸裡盈滿了愛意,他從沒對人說起當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他便被她倔強的絕豔氣質震撼得說不出話,與她不服輸的吵吵鬧鬧,老實說,只是表像,樂在其中才是他心裡另一種層面的享受。 而今天,他竟夢見她傾身吻他,那吻或許短暫,卻比烈酒更深烈…… 他輕抬她的下顎,察覺她的唇瓣吐出一串不安穩的夢囈,但他的唇仍作勢要覆上去。 「看劍——」 她冒出的夢話讓他愣了愣,左右張望。「看劍?看什麼劍?!」 「這把劍——」 咦?「呀——」 書烈驚愕大叫,只見她從背後揮出那把削鐵如泥的長劍,當下身軀反射性地挪後三寸,而就在此時,鏘的一聲,長劍利落插進兩人之間的木板,若他遲個一秒,他的命根子鐵定被切成兩段。 冷汗滑下了他的臉龐,他優在那裡觀望她的睡容,突然間不敢逾矩了! 「一個女孩家,跟人家要什麼劍?脾氣已經夠嚇人,再多了把劍撐勢,簡直就像在說:『生人勿近,離她遠一點,越遠越好!』」 三更半夜的,書烈坐在井邊的矮凳上洗東西。 一片流雲飄走,明月重新露出光影,他伺機舉起那把劍欣賞、打量,見上頭有髒泥巴之類的東西,便又重新撈起濕布低頭猛擦猛洗。 「但是,我是她的丈夫,拿這句話對我,豈不很令人沮喪嗎?」他喃喃自語地又說,洗完劍他又洗繡花鞋。 搓了半天,揉了半天,才勉為其難將上頭的污垢洗掉一大半,但想起女孩子都愛乾乾淨淨的東西,於是一秒鐘也不浪費,馬上又開始洗滌。 最後,在費盡一番心力,終於讓他洗出一雙乾乾淨淨的鞋。 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他滿意的笑著說:「這樣一來,她明天就有乾淨的鞋穿了。」 偶爾抬頭,發現月光很美,他索性沐浴在月色下賞月,殊不知自己面露微笑的樣子,全映入了錦晴的眼簾,她就赤足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屋樑下。 第六章 梅姑娘筷子一伸進碟子裡,立刻挾起一大坨青菜。「書烈公子,你吃,別跟我客氣!這些全是我今天一大早去山裡摘的野菜,味道十分鮮美!」 「謝謝,謝謝,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別忙,你也吃吧!」 那一坨青菜在書烈的碗堆成一座小山,一時之間,他真不知從何下手。 「我的胃口不大,都是吃一點點!」她嬌笑連連。「就像現在,半碗粥幾口小菜就足夠了!來,吃塊醃肉,好下飯!」 說罷又挾了一塊醃豬肉放進他碗裡。 書烈是老實人,梅姑娘的盛情,他也沒多想便照單全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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