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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她還在低頭呢喃,整張臉埋在棉被裡,埋得只剩一對細長柳眉露在外面,就像個鬧彆扭的小孩般發出悶悶的聲音。

  突然間,他覺得想笑,記起了四歲以前的她,像個小霸王似的,任何事都得順她的意思去做,不配合她,就拉大嗓門痛哭給你看,再不然就露出那兩排還沒長齊的牙,狠狠地咬人洩恨。

  怎才幾年不見,當初的野孩子性情大變了?

  想著想著,他傲慢的神情極去,取而代之的是寵愛的笑容。

  他認為自己看待這一刻亭亭玉立的她,就好比長輩看待晚輩的眼光。

  要這樣的他娶她,呵,實在好笑!他搖頭暗笑:「他不是莊家,他是淳親王府的歌玄貝勒,認識他的百姓們,都管他叫二爺!」

  水玲赫然抬頭,震驚地看著他:「他是歌百貝勒?」

  雍怡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反應嚇了一大跳,愣愣地說:「對……」

  在賭訪時;他就認出了他大哥的這位莫逆之交。

  「你再說一遍,他真的是歌玄貝勒?」

  「對,他是歌玄。」

  他應她要求,再重複一遍,只是越講疑惑越大。

  她突地掀著被單掩住雙頰,盯著他笑嘻嘻地招認:「你知道嗎?我來京城全是為了他,我才不想嫁給你呢!要嫁的話,我要嫁給歌百貝勒!」

  「啊?!」

  那冷不防道出的心聲,令雍怡瞬間由雲端跌落地面,錯愕不已地聆聽她少女情懷的茁發過程,卻再也沒心情聽進去。

  反之,水玲的反應是一徑眉開眼笑地說:「我會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三年前我遇見了到揚州考核地方政績的他,那時他身影挺拔地騎在黑馬上,手拿摺扇,衫袍飄逸……啊!對了!我終於知道那個老翁叫我去桂來賭訪看誰了,原來就是看他!天啊,我怎麼那麼粗心,一味說要找歌玄貝勒,當面反而沒認出他來,嘻嘻……」

  她眉開眼笑,幾乎是雀躍不已的。

  而雍怡的感受,卻覺得自己是已摔得粉身碎骨,一把骨頭深深鑲在萬丈深淵底的泥土地裡,她則不為所動、興高采烈地在他身上拼命踩、拼命跳,樂得合不攏嘴。殘忍——

  至極!

  第五章

  隔天早上天氣很暖和,雍怡這一票人等被安排打掃王府中各亭臺樓閣。

  漢子們畢竟是願賭服輸之人,掃帚工具一拿,抹琉璃檻牆的抹琉璃檻牆、擦門窗的擦門窗,偶爾在屋內發現骨童古玩,聚在一起對骨董評頭論足一番,也頗能自得其樂。

  當然,混水摸魚的也大有人在,雍怡便是。

  他幾乎從別人上工的那一刻起,便旁若無人地坐在涼爽的樹陰下,咬了根小草,情緒不明地盯著在曬衣場開開心動曬歌玄衣物的水玲猛瞧。

  他毫無表情的面孔下,掩藏著一份混亂難明的心事。

  按理來說,水玲昨晚道出自己的暗戀情事,應該令他如釋重負,確定她來京的目的不是為了找他麻煩。

  但怪的是,知道事情的原委後,非但未令他精神一振,反而讓他困擾至極,心情就是不好,整個人浮浮躁躁的。

  「莫名其妙!」

  他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句,不懂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態?但他的腦海裡,卻依稀又看見了水玲揪著棉被望著他,臉上浮現出溫暖而喜悅的笑容,向他訴說她對歌玄有多傾慕、多崇拜。

  此時,那股失落感又冒出來了,雍怡不禁困擾地蹙起眉頭。

  不久後,水玲注意到他了,臉上洋溢著快樂,歡欣地跑向他,隨即一股腦地往他身邊擠去,與他肩並肩屈膝坐在樹下。

  「嘻嘻嘻,你知道嗎?我剛剛摸到歌玄貝勒的衣服了!」

  她的雙唇勾勒出美好的弧度,樂陶陶地說著,話暫告一段落,她馬上用右手遮住自己的笑靨,竊竊而笑,怕被人撞見她不合規矩的掀唇笑法。

  雪豔無瑕的白皙臉龐,配上春花般的嬌豔笑容,使她那對大眼更形水燦有神;柔滑唇瓣紅潤欲滴,依稀泛出誘人的光澤;而那一頭濃密的烏絲,適當襯托了她細緻的容顏,女孩子長得像她這樣,確實得天獨厚。

  「幾件衣服而已,就讓你樂成這樣?」雍怡斜睨她,一臉輕蔑地道。

  水玲笑盈盈地說:「你不會明白的,從我第一次見到他,至今已經三年了,三年來,我根本不敢妄想能和他近在咫尺!」

  「你在曬衣場曬衣服,他在書房閱卷,八字都沒一撇哩!」

  「我說的近是指跟他近到同住一個屋簷下、近到走他走過的路、近到觸摸他的私人衣物,對素昧平生的我們來說,這多不容易呀!」她光想心就熱烘烘的。

  「無聊!」雍怡理都不想理。

  對於他的冷嘲熱諷,水玲一概視若無睹,自顧自地告訴他。「你知道嗎?我發現歌玄貝勒的長袍大多是月白色和雲青色,質地和一般人穿的一樣,都是輕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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