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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只對工作感興趣。」她把紙再一次攤回桌面。「仲公子,這次你要火葬,還是土葬——」

  「那麼終身大事呢?」他又一次把紙推開。「據我所知你已經不小了吧!可以算是個老姑娘了,為何還不出嫁?」

  第二個老問題,答案還是一樣——

  「不幹你的事。」她眉頭動都沒動過。「這次你要火葬,還是土葬——一」

  「可你不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無聊嗎?」仲裕之乾脆把紙抽掉,揉一揉丟在地上。「人生本該多彩多姿,成天和那些紙糊成的假人一起生活有什麼樂趣?不如放開心胸,多多結交朋友,你說是不是?」

  仲裕之的笑容十分瀟灑,俊美的臉龐看起來尤其浪蕩不羈,看得出平時他的確很努力「出外結交」。

  頂著一臉漠然的表情,藺嬋娟站起來,走了幾步,然後彎下身把原先那張紙撿起來,又一次回到座位上,回望仲裕之那張無賴的臉。

  他。今年不過二十七,此她虛長兩歲,卻已臭名滿天下。整個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他仲大公子生活放縱,特別愛跑青樓,就算是身戴重孝也照跑不誤。

  「請回答小女子的問話,你要火葬,還是土葬?」藺嬋娟可不會被他有名的笑容迷倒。他仲大公子的底細,她可是一清二楚,不會輕易上當。

  本來她應該尊稱他「您」的,她對喪家一向是如此,因為他們是雇主,出錢的大爺。但她偏偏就對他例外,說到底原因沒別的,單純因為她看不起他,看不起他如此放蕩。

  大夥兒都在私底下偷偷叫他「掃把星」、「衰鬼」,這點連仲裕之自己也知道。畢竟短短兩個月之內連死三個親戚,一般人還很難碰到。更絕的是,每死一個親戚,他的財產就多一倍。要不是人人都知道他死去的親戚,分別居住在不同的州縣,人家還會以為是他故意派人去暗殺他們,好讓自己的財產多一些,以供他揮霍。更令她納悶的是。每回他辦喪事,一定找她的喪葬社代為辦理,無論是多遠的州縣,都照找不誤。

  「我還在等你的決定,仲公子。」雖不解,藺嬋娟還是克盡職責,詢問他之後的種種事宜。當知法事做完以後,還有一大堆後事等著安排,一刻也不能耽擱。

  仲裕之目不轉睛地看著藺嬋娟——不,應該是瞪著藺嬋娟才對。他都暗示得這麼清楚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把他對她有興趣這個念頭敲進她的腦袋,或許他該直接把她拉上床才是。

  「火葬和土葬有什麼不同?」懶懶地回應她一成不變的問話,仲裕之的腦子裡裝的還是如何引起她的注意。

  「價錢上的不同。」藺嬋娟把那張揉爛了的紙攤開。「這上頭把這兩種安葬方式的各項開支都列得清清楚楚,請仲公子過目。」

  「不必了,我懶得看。」仲裕之揮手拒絕她的好意。「我對價格沒興趣,你只需要告訴我,哪一個方式比較不麻煩就行。」剩下的一切,金錢自會處理,不勞他操心。

  「若單純以麻煩程度來看,自然是選擇火葬。」藺嬋娟就事論事。「土葬比較麻煩。要準備的事較多,花費也較高。」

  「可土葬感覺起來比較有誠意,不是嗎?''仲裕之是對這個突然掛點的遠房親戚沒什麼感情,可他好歹也留了一大筆遺產給他。總要盡點心。

  「原則上是這樣沒錯。」藺嬋娟面無表情的點頭。「可如果土葬了以後,墓一直沒人去掃,也沒有什麼意義。」

  換句話說,她不信他會勤快維持墓地的乾淨,在她的眼裡,他比伸手白要錢的叫化子還不如。

  揚起一雙濃密的眉毛,仲裕之不知道自己的名聲居然已經壞到這麼徹底,不但活人不相信他,連死人也不相信他,還得透過為他料理後事的人,代他抗議。

  「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一時分不清到底哪一種方式比較好了。」她越是瞧不起他,他就越想逗她。「這樣好了,咱們暫且不談這種殺風景的事,改談咱們倆的事好了。」

  話鋒一轉,口氣一陣。仲裕之的語氣瞬間變得又黏答、又親密,恍若情人間的愛撫一般。

  「咱們倆除了公事之外,我看不出來還有什麼值得好討論的。」藺嬋娟像避蒼蠅一樣地避開他親昵的口氣,還有他一直往她靠攏的俊臉。

  「當然有了。」他再接再厲。「你曉得我一向就對你極感興趣,尤其很想——」

  「少爺、少爺!外頭有人求見!」

  仲裕之的話還沒能來得及講完,一個僕人就急急忙忙沖進內廳裡,氣喘吁吁的大聲嚷嚷。

  「什麼人求見?」仲裕之很不高興的皺眉。好不容易他才逮著機會,想好好勾引藺嬋娟時,不識相的僕人就跑來攪局。

  「一位自稱是紅蘭的姑娘。」僕人答。

  「紅蘭?」這突來的名字教他愣住。「她來幹什麼……快請她回去。」現兒他家正在辦喪事,不宜接見外客。

  「我說了,少爺。」僕人滿腹委屈。「可對方怎麼也不肯離去,非得見到您不可。」

  「你還是請她回去。」傷腦筋,她怎麼這麼固執。「你就告訴她,此刻我正在靈堂守孝,沒空理她。」

  「沒用,少爺。」僕人又答。「我原先就是這麼說的,可那位紅蘭姑娘卻回答說,您不可能乖乖待在靈堂,泰半躲在內廳休息。」

  不愧是他的紅顏知己,他的什麼德行,一清二楚,瞞都瞞不過。

  「那就騙她說,我身體不適,躺在房間裡休息好了。」仲裕之有些困窘的命僕人扯謊。「就告訴紅蘭,說我因悲傷過度,所以不得不——」

  要死不死,仲裕之的謊言尚未編織完畢,他那位紅顏知己就「哇」地一聲沖進他的懷裡,傷心欲絕的大哭起來。

  「怎麼了,紅蘭?」仲裕之抱著突如其來的女子,柔聲安慰。「你先不要哭,當心哭壞身子,又倒下……」

  女子哭哭啼啼地賴在他的身上,看起來像剛死了哪一房親戚,實際上是抱著她的人剛死了親戚,只不過看在外人的眼裡,立場完全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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