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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他們兩家真的人不相同,他家愛聽京劇,懷柔她家卻是成天歌劇放個不停,真是有趣的對比。

  懷柔,懷柔。

  這名字他越叫越順,越喊越欣喜。幾個禮拜前,他還不敢妄想直呼她的名字,誰料得到,才不過經過一個禮拜,他已經把她的名字掛在嘴上,這會兒還要敲她的門呢!

  他咧嘴一笑,盡可能的端正外貌,放慢腳步前去敲門。

  「叩、叩。」

  在等待對方應門的同時,他的心彷佛也隨著屋內的音樂起伏不定地跳著,一直到楚懷柔打開門,他還處於心臟病發作的邊緣。

  「是你啊!」楚懷柔沒想到敲門的人會是魏千古,一雙美眸眨巴個不停。

  「嗨。」他也沒想到自己能支撐到她應門,而不當場昏倒。

  「我可以進去嗎?」鎮靜;魏千古,把你頂尖律師的氣魄拿出來。

  「可以啊,請進。」楚懷柔把門拉開,讓出一個位置讓他進門,當著他的面,把門又關起來。

  魏千古老是怦怦作響的心臟,這時又開始和他唱反調,他一時沒了主意,只得用下巴指著音響問:「你在聽《卡門》?」

  這似乎是最保險的話題,而它也著實引起了楚懷柔的興趣,驚訝地對著他說──

  「你怎麼知道?」奇跡出現,她還以為他們一家都是老古董呢,沒想到他這麼有sense。

  「我聽人說的。」他不好意思的承認。「那天我經過唱片行,剛好裡面正播出這首曲子,我忍不住就走進去問了一下店員,他告訴我是《卡門》,還幫我包了一片CD,讓我帶回家……」

  換句話說,他被強迫推銷,硬買了一張他沒興趣的唱片。他不但沒當場退貨,還真的把CD帶回家,真是個有趣的男人。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當場退還給唱片行。」不必勉強。

  「不,我──」他搔搔頭,不曉得如何告訴她,他其實是對她有興趣,只得支吾。

  「你真的是律師嗎?」她忍不住輕笑,他那副靦腆的樣子好好玩,令人很難跟巍巍聳立在法庭的律師聯想在一起。

  「我當然是──」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魏千古懊惱不已。連她都懷疑他的能力,他還要不要活?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為了爭回一口氣,魏千古將脊背挺得直直的,表情盡可能嚴肅。

  「謝我什麼?」見他這麼正經,她也盡可能忍住笑,嚴肅以對。

  「謝謝你昨天晚上給我的建議,它非常受用,我已經在今天早上委同我的合夥人就醫,醫師證實他確是得了憂鬱症,因此我特地前來致謝。」

  瞧他說得硬邦邦的,彷佛她是法官似地正襟危坐,害得她也不得不正經起來。

  「不必客氣,我很高興幫得上忙。」她笑得很美,言行舉止間充滿對自己專業的自信,看得他都呆了。

  雪花飄,玫瑰花瓣飛舞,他的心狂跳……

  為了遏止自己奔馳的心跳,也為了不在她的跟前丟面子,魏千古只好到處隨意亂瞄,製造冷靜假像。

  「那是什麼?」說來窩囊,這是小說中主角慣用的逃避手段,卻被他借來 Copy。

  「哪個?」幸虧楚懷柔小說看得不多,一眨眼就上當,這會兒正問他方向。

  「那團黑黑的東西。」他指著沙發上的某些用具。

  楚懷柔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柔柔地笑了。

  「這是披肩和響板。」什麼黑黑的東西,就說他們這些大男人不懂。

  「咦?」他像看見外層空間生物似的盯著她的手看,她又拿起了一支扇子。

  「這些都是我跳舞用的道具。」她解釋,被他盯得有些難為情。

  「咳,對不起。」注意到她困窘的表情,他連忙道歉。

  「沒關係,一般人都不懂這些。」她拿起扇子又是開又是合的,引起他的好奇。

  「你跳什麼舞?」是彩帶舞還是扇子舞……

  「佛朗明哥。」她答。

  「佛朗明哥?」這是個什麼玩意兒,類似扇子舞的東西嗎?

  「是一種西班牙舞蹈。」她笑得好甜。「要看我跳嗎?」

  楚懷柔原本只是隨口問問,哪知魏千古競嚴肅的點頭,表情認真得跟上法庭一樣。

  「那將是我的榮幸。」他正襟危坐,背挺得跟洗衣板一樣直,害她都不曉得怎麼反應才好。

  「呃,那我就準備跳了哦!」她一面看他,一面走到音響前,把CD調整到最適合熱舞的那一段,再走到他的面前。

  奇怪,背挺那麼直不累嗎?又不是小學生被老師罰站……

  熱情的節奏頃刻流泄而出,楚懷柔趕忙收起一門心思,專注在音樂上頭。只見她雙手舉起,十指彎曲成一個優美的姿勢,隨著音樂開始曼妙起舞——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 Que nul ne peut apprivoiser. Et c'est bien en vain qu' on l'appelle. S'il luiconvient de refuser...

  隨著音樂抑揚頓挫、流泄滿室,楚懷柔的肢體語言益發強烈,纖細的小腿激烈的跺步,手中的響板分別敲出高低不同的聲音,宛如一團紅色的火焰,令人目眩神迷。

  魏千古看呆,也看僵了。他這一生所接觸的藝術,大多是書畫展或是京劇同好會,平時說說唱唱、打打花鼓,倒也怡然自得,沒想到還有這麼激烈的舞蹈。

  「怎麼樣,我跳得好不好?」音樂乍停,她的舞蹈也跟著結束,喘呼呼地問他跳得怎麼樣。

  他僵硬的點點頭,心想怎麼可能不好呢?光看她美妙的舞姿,就知道她跳得有多好了。

  「你跳得很好。」他嚴肅的保證,盡可能將他記得的淨心咒全部搬出來念,以去掉他心中的邪念。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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