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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皎潔月色,懶懶地倚在半空中;透過欞框窗,折射在銅鏡上,顯現出一片白霧似的不真實。

  至夜深,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遠處傳來狂歡淫亂交雜的細碎聲音。這對霍無痕而言,本該適應的環境,卻在今夜將她的心湖打亂了……她不由隨口吟唱——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

  已覺秋窗秋不盡,哪堪風雨助淒涼!

  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續。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挑淚燭。

  淚燭搖搖熱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

  她在床上喃吟著,邵馨玉由半夢中醒來,也聽見了語尾,便問:「怎麼了?不睡?」

  他一手枕在她的頭下,在她的耳邊廝磨一番。

  霍無痕推開他,披上白袍起身,走向窗邊,睇視這惱人雨,打得她心也不踏實了。

  邵馨玉亦立即起身,走向她身後。

  「想什麼?說來聽聽。」

  他低下身,在她頸邊啃咬她的粉頸,那又癢、又疼的感覺,令她閃亦閃不急。

  「別——」

  「別什麼?別停下是嗎?」他逐漸卸下她的防線,再一次地侵佔她。

  他太野了,一點也不知憐香惜玉。這會換她累了,她已入眠,而他卻精神奕奕,起身郎郎??地著裝,便出了繡閣。

  然而,霍無痕也累得忘了吟後半闋的詞句。

  他的來去匆匆,令人不解;不過她只記得,她與他還有仇未解。

  ***

  霍煥昌,乃常州人士,自幼不學無術,及長,學會的只是如何狎弄女子。

  其父霍易學對他可大大地傷腦筋阿!為了替他弄個芝麻官做做,就不知捐出了多少銀兩;可惜他就是不成材,當沒三天官,便在窯子闖出禍事來,原由為此——在春花院的私窯,窯內眾美齊全,窯中有一名喚小翠的粉頭,不但長得俏,且柳眉籠翠、檀口含丹,而她那副蛇腰,就不知搖掉了多少公子哥的色眼了。

  當了官的霍煥昌,仍不改色性,強佔小翠姑娘為妾。小翠不從,竟一拳將她打死!

  春花院全仰賴翠姑娘支撐大局,這會翠姑娘氣絕了,他亦難逃其咎;於是他丟下官帽,帶著父親往姑蘇避難去了。

  途中霍父遇見為葬父而淪為女乞兒的霍無痕,心生憐意,便將她收為義女,與霍煥昌以「兄妹」相稱。

  霍煥昌為怕事蹟敗露,一改往習,認真習字讀書。

  霍父見他有心改過,也決心助他一臂之力。為了讓他仕途一帆風順,不但替他雇用了書僮,也給了他豐厚的盤纏,供他無憂地上京赴考。

  誰知敗家子仍是敗家子!霍煥昌一上了京,流連京內有名官妓院芙蓉坊;一涉足芙蓉坊,縱有家財萬貫也得盡空於此食人不吐骨頭之地。

  霍煥昌一再流連,將霍父托予之盤纏不出半月便花盡,連書僮也抵給了他人。

  住同一客棧中,是來自四方之有志仕人,心意盡同——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求取功名,是他們一致的目標。對於霍煥昌這類道不同不相謀合之輩,自然沒人當他朋友看待。

  霍煥昌在貧病交迫之際,幸有一名窮書生邵馨玉分神照顧他,才使他不至於客死異鄉。

  霍煥昌這種人,從不懂什麼叫「感恩」。他在邵馨玉身上得到了好處,卻又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夜——臨科期已近,霍煥昌與邵馨玉共處一室讀書。霍煥昌異想天開,認為邵馨玉才學高他不僅千百倍。若邵馨玉肯替他捉刀,等他功成名就之日,再向父親索取金銀珠寶以贈之,讓他在下一回科期時再應試。這麼一來,他得以輕輕鬆松光耀門楣,而邵馨玉也可擁有一筆財富侍奉他的年老母親,以及家中年幼的弟妹。這樣邵馨玉則可以在下一次的科考再中個狀元,可不是一舉數得?

  他倒是如意算盤仔細盤算著,且傻不愣登地果真對邵馨玉開口提起此事。

  想當然耳,邵馨玉再沒有人格也不會答應此事;他不但沒答應,還大斥霍煥昌:「霍兄,做人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及人格。你曾想到這樣不光明之事,我亦可以肯定告訴你,即刻起,我們割席絕交,不再是朋友!」

  他下了逐客令,使得霍煥昌想解釋挽回兄弟憎愛分明也不可得了。

  為此,霍煥昌懷恨在心;加上邵馨玉不但一舉成名,成了文狀元不說,還得了皇上御賜一品官爵位。如此,不但風光到家,更成了文武百官競相爭取的東床快婿人選。這一切的一切,霍煥昌全看在眼裡、恨在心底。他暗暗下誓,非要他難看不可!故當他一返家,即對一向知恩圖報的妹妹霍無痕搬弄是非。

  霍無痕謹記霍家對她之恩德,故霍煥昌才說了一小部分事實,以及絕大部分的謊言之後,她便義憤填膺,當下答應霍煥昌,非扳倒邵馨玉這個利用朋友來換取功名之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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