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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光這兩年來,母親所逼施下來的壓力也讓他心煩不已。什麼他這麼優秀卻沒女朋友,別人會當他有問題;什麼不完成任務,愧對祖先……理由一大堆,只因他除了工作外,對於異性方面的交往幾乎呈現空白,與他往的形象截然不同。兒子舉止的反常,做母親的沒有道理不出面干涉的。

  當然他那位滯銷家中的二姊也難逃連坐,加入了被念的行列。不過還是她聰明,藉著出國攻取學位為由遁婚去也,只除了他因一身職務而不得脫身。

  “槐恩,你看看,這侯家女兒多優秀,A大畢業,才二十三歲,年輕又大方,而且又有禮貌,上一回呀,一句霍媽媽叫得我心裡多舒服——”她是心裡舒服,而他則是苦在心裡。

  也不知天天叨念若渲多少回,若她真會如老一輩人說的耳朵癢,應該就忘不了他的存在了。

  但事實證明他錯了,她絲毫不受影響地仍然在外逍遙,捨得他傷心難過好一段時日。“媽,我的事你不要擔心,再說你兒子才二十五歲,連適婚年齡都不到,你急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了。”

  自母親的叨念中脫出後,他獨坐在咖啡小館中,突來的叫喚聲令他回神。一見來人竟是展盈儷,他還真有點訝異,仿佛墮胎一事只是昨日發生似的。

  “嗨,你畢業了?”

  他的友善令盈儷生羞。“沒有,畢不了業。”

  “為什麼?”

  盈儷不急著回答問話,只是開口開他:“我可以坐下來嗎?”

  “當然可以。”

  待她一坐下,並招來服務生點了杯鮮橙汁,她才對著槐恩說:“我堂姊怎麼沒和你一同出現?”盈儷這才發現不見若渲身影,不過她只是隨口問間,可全然沒料到若渲會失蹤。“她走了,在公佈繼承遺產的隔天就不知去向,也沒留下隻字片語,現在我也在盼她能夠突然現身呢。”

  見他專情,盈儷好生羡慕。

  “不會是因為我媽的事吧?”

  “她說過她並不計較,也許是另有其他原因吧。”槐恩暗忖:若渲不是那種小肚心腸的人,氣量不會那麼小才對。

  盈儷告訴他:“我哥為了她自焚的事,你知道嗎?”

  “自焚?為了若渲?沒有,她沒說,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槐恩感到震驚了。自焚?太誇張了吧?他已自認爭風吃醋的功力一流了,竟還有人為了她而——“在我墮胎後的第十天,他當街放火燒了自己。據我媽說,若渲天天到醫院陪他,也許是她覺得大哥的自焚她得負起責任吧。”

  那!終於有眉目了,或許真是她心中的陰影作祟。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對了,你家人還好吧?”

  她歎了口氣。“我爸在公佈遺產繼承的同一天服藥自殺——”

  “自殺?那現在怎麼了?”

  “及時發現,灌灌腸後就沒事了。”

  她臉上竟流露出風塵味,槐恩冒昧問她:“盈儷,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良久,她才說:“公關經理。”這可是個優雅的代名詞,槐恩識相地不再追問。盈儷問他:“你仍在那做事嗎?”

  “沒辦法,能力不足,也跳不了更好的槽。”

  “自家的事業,自然嘍。”

  相較之下,現在他們之間的感覺反而和諧多了,沒有附帶感情的壓力,彼此間的相處也自在了許多。聊了一會,盈儷給了他一張名片。

  “對了,時候不早,我得先走了,有空來坐坐,打八折給你。”

  槐恩順手接過粉底燙金字的名片——艾曼紐俱樂部公關經理紅莉他有絲怪異地一笑,不答光點頭。見她離去,心中感慨萬千。好好的家世、美麗的女子,又何苦如此作踐自己?

  他不禁想起那噬人心魂的若渲。若渲呀,你究竟跑到哪去了?

  遠在新西蘭的若渲早忘了她不該想起的悲傷。她幾乎與這裡純樸的新西蘭人們融成一群了。

  若渲尤其喜愛炸魚薯條。新西蘭盛產的野味——鰻魚,最讓她難忘懷。偶爾也和湯尼先生、太太三人一部車子至附近魚港購買鮮味,或一個月一次赴奧克蘭大採購一番。生活是充實了,自然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那烙印內心深處的霍槐恩。

  今夜,也不知是否犯了思鄉症,竟夢見了昔日讀書時代的甜蜜回憶及已故的雙親、妹妹一家人和樂的畫面。趁著夜,她打電話回臺北找月月。

  電話鈴聲響了數聲,終於有人接起了電話。“喂,你哪位?”

  “洪月小姐在嗎?”

  若渲打到臺北洪邸,猜想接電話的人大概是文嫂吧。而另一端的文嫂也認出她的聲音:“展小姐,是你嗎?”

  若渲一個慌神竟支吾不語。她有股想掛上電話的衝動,但也只是想想罷了,並未真的掛上。

  “是我,文嫂,月月在家嗎?”

  文嫂開心地說:“在,大小姐她在,你別掛電話,我去叫她!”

  下一會,月月的聲音傳來,可想而知是拉大嗓門直叨念,這早已是她料想中必然的結果。若渲在等用月月完飄後,方有機會吐一口氣:“月月,我還是只能重申一聲sorry。“重申?重申有什麼用,告訴我,你人在哪?我馬上過去接你回來。”月月是個行動派,說得到就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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