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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一整天,雷皓的心情亂到極點。會長不會莫名其妙地想來小住幾天,卻連待上半天也沒有便又回去了;直到過午,他親自上杜邸去見會長。

  杜鎮基極愛古董,故家中古味十足。

  雷皓坐在杜鎮芬對面的一張籐椅上,桌上則是擺放一隻陶土黑燒茶杯。

  鎮基雙手握在拐杖上端,神情淩厲地端視阿皓,良久他才開口:“你來不會只是和我大眼對小眼吧?”

  雷皓企圖緩和一下這緊張的氣氛。“當然不是。爺爺,我來是因為香蝶——”

  他制止阿皓再說下去:“她不是我的小蝶。”

  這句話仿佛費盡鎮基極大的力量才得以說出;不想去追究一切,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心目中的小蝶已不見了。他不敢相信她會像她母親一般無恥、下賤,將自己的人格踐踏在地並徹底粉碎。

  “爺爺,她是,她是香蝶,相同的面目、相同的聲音,一切都是相同的,她——”

  “別再替她辯白了。阿皓,若你再要其他女人,我絕不干涉,只求你別和小蝶離婚,這種不名譽的打擊對我而言實在太殘酷了。你知道我杜某人平生沒求過任何人,惟獨這件事希望你成全。”

  阿皓不知杜香蝶到底是說了什麼話傷害她身邊的人——一個自小愛她、疼她逾恒的親爺爺。

  “阿富、阿富,拿兩瓶酒上來。”他按鈴叫手下備酒,決定與他最得意的孫女婿兼接班人痛快暢飲,來個不醉不歸。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鎮基已有了年紀,故三杯下肚意識便開始朦朧。鎮基為自己的盲目而傷心,故舉杯苦飲;而雷皓則是不忍見會長七十三高齡仍為一名小孫女而痛苦,也陪著他牛飲。兩人毫不節制,那酒勁可強了;見鎮基已有醉意,雷皓自然也不敢再陪他老人家多飲幾杯。他雖沒醉,但也好不到哪去,他在司機及保鑣的護送下回到雷宅。

  半夜了,一陣嘈雜聲吵醒了熟睡中的她。雅蘭揉揉惺忪的雙眼,沒開燈,只是小聲地問道:“雷先生,是你嗎?”

  她一句雷先生令稍具酒意的雷皓起了捉弄之心,直往她床上而去;而且更過分的是,他侵犯了她的身。

  雅蘭是個含蓄的女孩,不敢喚人來;一來是怕引來傭人們的注意,二來擁有這個身體的人本來就歸他所有。故她只有害怕地掙扎,卻不敢張揚。

  她雙手頂著他魁梧渾厚的胸膛,雙腳不時地在他身體下方踢動,口中低喊:“不要呀,不行的,我們不可以的。”

  當他記得要做安全措施時,已勒不住挺進的態勢,只有順其自然了;而他也篤定,她安全措施比他做得好多了。

  完事後,他假裝呼呼大睡。

  雅蘭生前好歹也是處子之身,羞怯及不齒自己行為,罪惡感油然而生……她一動也不動地在他均勻呼吸聲中亦入了眠。

  她一合上眼,雷皓便瞪大了雙眼。她根本沒變,同樣柔軟的身子、豐胸腴臀,但為何她卻自稱——算了,反正她的身分證上登記的可是杜香蝶,而非張雅蘭,這點是沒人可以改變得了的。

  一大早,當雅蘭看見身邊一向沒有床伴的大床上忽然躺了一個男人,她的心情是驚恐的;可是昨夜那一幕重現腦海,令她不禁酡紅了雙頰。她悄悄地下了床,署零的聲音早驚動了他,但他並沒有起身。

  雅蘭穿上昨夜散落一地的衣物,悄悄地下樓去。

  她如平時先去灑水、掃地,再進廚房,很正常、很規律。雷皓只著長褲站在窗邊往下看,她的一舉一動全看在他眼底,陽光、汗水交織成一張單純天真的面孔。

  她依然和園丁、司機、女傭,甚至守衛們一一寒暄問早,完全沒有女主人的架子。

  雷皓七點半才下樓,而她已忙完了例行工作,一身純白的運動衫上有泥土、有汗水。他沒有去問候她,因為他們之間只是稍稍進了一步——上床。

  用完餐後他匆匆上班去,而雅蘭也沒有因他們之間有了另一層關係而有所改變,依舊幫忙收拾碗筷,結束了晨間工作。

  下午又下了場滂沱大雨。雅蘭發現,臺北下雨的機率實在大,屋外老是濕答答的,不過暑氣倒是盡消。

  她在房內收拾,並打算找個機會賣掉這些很少布料的外出服;她決定將得款全數送給漁民基金會。

  ***

  雅蘭一向鮮少出門,可以說是幾乎沒有過。

  但今天一早,她卻對司機要求:“湯伯伯,我可不可以拜託你載我到高雄一趟?”

  老湯先是露出訝異的目光,不過立即回答:“沒問題,現在嗎?”

  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後道:“等等,我先準備一下東西。”

  “好。”

  在老湯的應諾下,她才敢去拿東西。在雷家什麼水果統統有,她對吳嫂說:“吳嫂,這蘋果可以拿嗎?”

  吳嫂看了她一眼。“太太,這些全是要給你吃的,你當然可以拿。”

  雅蘭一聽可以,便找塑膠袋將八顆如小球大的蘋果全打包帶走,令吳嫂深感不解。

  老湯趁太太進屋,立即打電話給先生。

  “先生,太太叫我送她去高雄。”

  “她叫你載她去?”

  這太奇怪了,她一向獨來獨往、不用司機的,怎麼可能會叫老湯開車?不過也好,有老湯去,他至少可以掌握她的行蹤。

  他吩咐老湯:“你載她下去,去了哪記得隨時打電話向我報告。”

  “是,先生。”老湯才掛了電話。

  雅蘭手中提了一袋水果出來。“湯伯伯,我們可以走了。”

  雅蘭終於在與外界睽別近五個月後頭一回獨自與司機出了雷宅。

  老湯的心臟無力負荷開快車,自然也認為無法滿足——向喜開快車的女主人;而雅蘭則是頭一回坐長途車,且又是一趟回家的路程,心情因此格外的緊張,也分外的期盼。

  他們在歷經五個小時的車程才進入西濱濱海公路。

  雅蘭知道,她的家到了,那分熟悉感是難以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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