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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爸爸媽媽……難道……

  她不敢多想,茫然一個人站在黑夜裡,覺得家裡……非常可怕。二 沈方和桑菟之

  4月13日夜十一點半,顧家繡房夫妻被發現失蹤,隨同失蹤的還有原本放在顧家一個畫有人面虎身怪物圖案的漆盒裡的一件未繡完的裙擺。這是顧綠章隔天報警之後,警察所能查到的線索,警察來調查了一整天,案件沒有絲毫進展。顧家夫妻就像在人間蒸發,連那可疑的第三個茶杯究竟是誰喝的,當夜有誰來過顧家,都沒有半點線索。茶杯上沒有指紋,並沒有人喝過。

  下午六點。

  警察來調查了一整天,她終於把各種各樣的警察送出了門,天又要黑了,一股驚悚的感覺泛上心頭……她現在害怕……一個人……

  脆弱的情緒水漫般緩緩掠過,她深吸一口氣,想起國雪。

  如果是國雪的話,他絕對不會這樣。想到國雪,她仿佛突然間堅強了起來,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喂?」 「綠章啊,我是沈方。」她一怔,「沈方啊,國雪那是明天……」 「開門啦。」沈方的聲音在手機裡依然充滿熱血青春的明朗感覺,入耳就仿佛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空氣裡沒有任何污染。她「啊」了一聲,轉過身打開門閂。一個人一伸手把一個東西戴在她頭上,那是他的羊毛帽子,「來來來,我帶你去認識一個人。」 「啊?」她嚇了一跳,即使是國雪也從來沒有對她有這麼親熱的舉動,「什麼……」 「我帶你去認識一個人,他會占卜的,說不定能知道你爸媽在哪裡。」沈方一手把她從屋里拉了出來,「跟我來,他住得和你家很近。」 「占卜……」她並不怎麼相信占卜,雖然沈方臉上的表情生動得仿佛讓人不能不信,「可是……讓我關一下門。」她無意和沈方辯駁占卜的可信度,他滿臉的善意,仿佛一聽說顧家出事就匆匆地跑來了。

  「你趕快關,我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沈方催她趕快關門,好像她關得慢一點,那個會「占卜」的朋友就會長翅膀飛了。

  她鎖上銅雀鎖,長柄鑰匙放在口袋裡,「要去哪裡?」 「很近的啦。」沈方拽著她的手,「我帶你去認識一個很神奇的男人……他肯定知道你爸媽在哪裡,他會占卜,很靈的哦。」說著拖著她往風雨巷中一條特別狹窄曲折的小巷裡鑽。這條小巷縱然是顧綠章在風雨巷裡活了二十年,也從來沒有進去過。

  兩側都是長滿青苔的灰磚,青苔上滴著水珠,小巷的兩邊偶爾有些木門,但多數已經廢棄,盡頭是一間門很窄小,石頭牆磚的小屋。

  沈方把她拉到門口,到了門口她已經聽見裡面的鋼琴聲,裡面有人在彈琴,邊彈邊唱,唱的那歌一入耳,頓時讓她全身毛孔豎了起來,像極寒,又像是心立刻隨著那聲音跳了,像極不堪聽,卻又極好聽。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生的聲音,低低地唱:「算一算時間,認識他也好幾年,看一看身邊,好朋友都有好姻緣,只剩下我……只剩下你,還繼續苦守寒窯,一等十八年……有些事……急也沒有用……我瞭解。我不想人老珠黃才被人送作堆……」綠章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並不是因為可怕,而是唱這歌的聲音讓她不忍聽也不敢聽,好淒厲……沈方對她露出一個毫無芥蒂的燦爛笑臉,指了指裡面,「他是傳說中美麗的Gay。」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裡面的聲音剛唱到「人老珠黃」就已經啞了,唱到「才被人送作堆……」已唱不下去,沈方一伸手就推開了很簡單的木門,她一眼望去,正好看見對著鋼琴的男生以手捂著臉。

  他不是在哭。

  他的眼睛在笑。

  眼睛裡泛著亮光。

  但他在笑。

  綠章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竟然存在這樣的男生,他以手捂著臉只露出眼睛笑的時候風情萬種,聲音卻已啞了。

  看到沈方推門進來,這個男生沒有覺得很奇怪,似乎也並不覺得她被沈方硬生生拉來讓他意外,他放下手笑著說:「進來關門。」 「他叫桑菟之。」沈方介紹,「鐘商大管理學院。小桑很厲害的,他是我們學校籃球校隊的前鋒,和國雪也是好朋友,又在五百年前是親戚。」他也姓桑。她看著這個對自己笑著的男生,怎麼看都看不出這個紮著辮子、個子不高,肌膚白皙、長得像個女生的男生會是運動健將,更看不出他和國雪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他是一個Gay,無論從外形還是神態,他都很像她心中想像中的那種Gay,但或者就是因為他這麼風情萬種的笑,她並沒有覺得他很噁心,只是感覺非常奇怪。「你好,打攪了你唱歌,不好意思。」她說。

  他合上鋼琴的蓋子,這時候顧綠章才來得及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環視了一下桑菟之住的這棟房子。這是棟很古老的小房子,光線暗淡,梁上古老的雕刻還在,但已殘缺不全,只有兩個房間。桑菟之的衣服沒有幾件,全部丟在床上,兩間房間全都亂七八糟,電飯煲和碗筷蠟燭書本什麼全都丟在地上,只有庭院是乾淨的,他的人和屋裡唯一一樣值錢的東西——鋼琴一起坐在庭院裡,周圍是雜草和自生自滅的花卉。但桑菟之並不邋遢,他穿的白襯衫外面套著淡色的羊毛衣,不長的頭髮紮在頸後,整個人乾淨整潔,從側面看就像個女生,線條細膩纖柔。

  恐怕只有沈方這樣毫無心機、粗線條又熱情的人才會與桑菟之相處得很好,只怕絕大多數人都不能接受這樣一個男生吧?她剛想到這裡,沈方就叫了起來,「你家連電視也沒有,知不知道顧家繡房出事了?」他和桑菟之很熟,完全不在意他是個Gay,完全當他是很隨便的兄弟那樣,這樣的沈方讓她心頭一熱,突然覺得他身上的陽光更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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