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祁連山·蓮花血 | 上頁 下頁 |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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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卦回身,用疑問的眼神看她,他以為,追尋著越連的呼喚來,做完了事情就走,她不是擅長牽掛的女子。 越連追了上來,伸出手來,解開了她原本包紮在素卦頸上的紗布。 傷口——迸裂了—— 她什麼也沒說,解開了,整理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打了一個結,抬頭看了素卦一眼,微微一笑,「保重。」 越連的溫柔,素卦從來沒有見過,他只見過當年冷冷的怨恨,和強調結果的頑固。 她溫柔的時候,真的,也有一點點像蓮花,經歷了極苦之後的清,和學會收斂,學會沉澱的雅然,她現在像一個女人,而不是當年任性而妖異的那個少女,似乎不再為了她相信的感情,可以生,可以死。她五年來,也許學會了愛自己,規劃自己,沉澱自己,保護自己。 那他自己呢? 五年的閉門清靜,落花,寂寞,無聲,究竟,學會了什麼? 是選擇了忘記? 他突然開口,「祈祭——留在你這裡。」 越連一怔,「你不是要帶走他?找大夫治好他的瘋病?」 「他留下,你——希望他留下,不是麼?」素卦這樣說,「我把大夫找到這邊來。」 這是素卦的體貼嗎?越連想問,突然很想問,因為失去了明華,就代表著,再沒有人會關心她,而除了這兩個從祁連山上下來的怪物,又有誰,可以相互理解,相互關懷? 那關懷,是必然的啊!因為她突然清楚,除了彼此,他們誰也沒有,就像兩隻彼此舔傷的野獸,背負著五年前的痛苦,無論這五年是假裝過的很好,或者假裝過得很輝煌,心裡的寂寞——都是一樣的啊! 因為無人可以瞭解那個痛苦,所以,即使有人希望接近,希望瞭解,但是,那是——徒勞的,不是麼?明華於她,始終,只是感激,而不是感情。 「師兄——」越連五年之後,第二次很認真的看了素卦的臉,素卦的眼神,「其實你不覺得,我,最應該嫁的人,是你麼?」 §第四章 素卦臉上泛起的是譏諷,是苦澀,是可笑,是種種不可能在素卦臉上看見的神色,他的目光落在祈祭身上,「你也瘋了?」 越連搖頭,「除了你,我沒有別人,除了我,你也沒有別人,不是麼?」她突然冷笑了起來,「你和我的感情,都在祁連山上瘋過了,用完了,所以即使別人如何關心,都無法響應,即使別人如何愛你,也都無法關心。我不想無情至死,你也不想,是不是?」 素卦眉宇間閃過的是淒厲的驕傲,「我是不是會無情至死,不關你的事。」他丟下祈祭就走,不想聽見,有關於當年的任何一個字。 當年當年,當年的已經足夠了,如果要牽扯一生,那要有多少的感情,多少的痛苦來承擔?過去的就忘記吧,這樣苦苦的記著,苦苦的掙扎,是想要證明什麼?得到什麼?本來——她和他就什麼也得不到,什麼也得不到不是麼?祈祭愛的,不是人,而是那一種——美麗,和虛無的感覺,不是他,也不是她。所以無論他和她明裡暗裡付出多少感情,那也是活該,誰叫——都被祈祭當年的邪魅和張狂——迷惑了? 素卦眼裡的是驕傲,唇邊的是自嘲,他要走,但是越連攔住他。 「我想嫁給你。」越連堅持,她的笑是苦的,「因為——我不想瘋狂——你把祈祭留下,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也許,像他當年對你一樣,我會把他關起來,以防他隨時不見了,也許,我會帶著他逃走,以防你治好了他,他立刻離我而去,也許,我說不定會殺了他,因為我恨他,也許——」 「不要說了。」素卦打斷她,口氣,一點點起伏不定。 「我,是和祈祭一樣的女人,他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我也會發瘋,我也會不顧一切,我——」越連深深緩了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可以在這裡待了五年?因為這裡,有明華約束我,因為他會關心我,所以我不會寂寞,因為他對我有希望,我就會盡力做一個他希望的女人,因為是我欠他的,但是我始終忘恩負義,我趕走了他,不是麼?沒有人再來約束我,我——」 「不會瘋狂的越連,就不是越連。」素卦僵硬的回答,「所以我在街上看見你的時候,你是假的。」他終於,伸手,微微有些顫抖的觸摸上他頸上的傷口,觸摸那個包紮的紗布,「你也許會瘋狂,但是,那也必是一個人的瘋狂,你自己的瘋狂。」 越連搖頭,披髮四散,「我想要安定。」她眼神裡有絕望的一點光,卻明亮得出奇耀眼,「我不想瘋狂,我想要安定,一個人一輩子,瘋過一次就夠了,不是嗎?」她現在的笑是虛弱的,「我想要一個人關心,想要一個人約束我,想要有人給我安定,我不要愛,我只是——想要被縛住不會離開,想要有人管住我,讓我,真的可以安定下來。」 素卦的指尖停在頸上的傷口上,「安定?」他近乎疑惑看著她,慢慢的問,「你希望——在我身上,安定下來?」 「我不要感情,」越連定定的道,「我不要你愛,因為,你愛不起,我也愛不起。」她那一點絕望的光在擴大,但明亮在黯淡,「我要安定,如果我要安定,要嫁給一個人,那麼,除了你,我還可以嫁給誰?」她看著素卦,重複了一遍,「除了你,我還可以嫁給誰?」 素卦的眼睛也黯淡了下來,「明華,你可以追上去,他一定會留下你。」 「明華?」越連的聲音拔得很高,「我想過的,我真的想過的,如果你不來,如果祈祭不出現,如果沒有屠鎮的事情發生,我會嫁的,但是,這一切都發生了,不是他不可以接納我,而是我,我自己做不回五年來的越連了,我也不想,帶給他一個響亮的名字,說他娶了個真正的妖女,還是會法術的鬼怪。」她搖頭,「這對明華來說,是不公平的,他娶我,是災難是災難,我是個怪物,嫁給誰,都是怪物,不是麼?」 「你不是怪物,」素卦的防守一步步被她的淒哀崩潰,因為他明白這種哀慟,他懂得這種苦——「你只不過個,修過道,沒有感情的,瘋狂的女人——」 越連笑得淒然,「是啊,所以,除了你,我還可以嫁給誰?」 素卦的眸光在變幻,「嫁給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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