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萍 > 鎖心玉 | 上頁 下頁


  岑夫子幾乎沒給她一口氣哽死,「咳咳,是你說要老子陪你挖墳盜屍,事成之後給我三十萬兩黃金,你……」

  「挖墳盜屍的事人人可做,我憑什麼非要你一個糟老頭跟著?」鐘無射嘴角輕輕一撇,「只是我以為你『生活人而肉白骨』的名氣是真的,你沒本事把他救活,便是自己打自己嘴巴,還敢問我要黃金,真是笑話。」

  「你……」岑夫子幾乎沒被她氣死,「怪莫教中人都說「繡女」鐘無射的話是萬萬信不得的,你……你好……」他氣得臉色變紫,差一口氣吊不上來便會昏死過去的樣子。鐘無射嫣然,笑,「誰讓你不聽人家的話?」這一句又嬌又媚,便像打情罵俏的一句情話,只聽得岑夫子臉如土色,「我……我告訴教主,說你意欲救活宛容玉帛,意圖叛教,其心可誅!」

  鐘無射笑得更柔媚動人:「請自便,想必教主知道你陪我挖墳盜屍,想要我三十萬兩黃金,從此叛教脫逃,逃之天天,逃得無影無蹤,無聲無息,無形無跡,無人無我,他是不會太高興的。」她素袖一拂,「你走,我不留你。」

  岑夫子頭上冷汗直冒,「你……你這死狐媚子,老子……老子可被你害慘了!」

  「你想脫離璿璣教,只有一個辦法。」鐘無射悠悠而笑,貝齒微露,甚是嬌俏好看,但看在岑夫子眼中便像看見狐狸的尖牙,只有寒毛直豎的分,「什麼辦法?」

  「幫我救活宛容玉帛。」鐘無射對著棺材抬了抬下頷,她的膚色潔白,下頷尖尖的頗為好看,這一抬又見嬌氣和傲氣,頗為動人,「你醫活他,我給你錢,你走人。」

  「可……可是……」岑夫子牙齒只有打顫的分,「他是個死人……你又何苦一定要醫活他?難道……難道你真的背叛教主,喜歡上了這個……這個死人?」

  鐘無射臉上登時像罩了一層寒霜,「你管我為什麼救他?就算我喜歡他,又關你的事?」她手指著暗門,「你救是不救?你說『不救』,我們立刻去見教主,我告訴他你意圖叛教,你告訴他我盜屍挖墳,我們一起死!一、二、三,你救,還是不救?」

  「我……我我救!」岑夫子被這野蠻女子逼得無路可走,他知道她素來胡作非為,沒有什麼不敢的,他幾乎要哭了出來,「可是……可是我救不活啊!姑娘!」

  「我不管,總而言之,你救他不活,你我都給他陪葬!」鐘無射盈盈一笑,又自落下了三兩朵小黃花一般。

  岑夫子黑著一張臉,瞪著棺中的死人,「老子若救活了你,老子死了之後不也可以救活自己?世上哪有這種逼人復活的差事?」

  「他不會死的,就算死了也能復活,而別人不能。」鐘無射嫣然一笑,「你放心,你若救活了他,你是救不活你自己的,我說他能復活,自然有我三分把握,我又怎敢拿你的性命開玩笑,岑夫子你說是不是?」

  誰知道你這瘋婆子在想些什麼?岑夫子心中暗叫倒黴,無端端惹上這個瘟神,嘴裡卻說,「當然,當然。」鐘無射眼珠子轉了兩轉,「你在罵我?」岑夫子嚇了一跳,忙道,「沒有,沒有,我怎麼敢?」

  「我看你並沒有什麼不敢的,」鐘無射眼波流動,玉頰生暈,手中突然多了一串珍珠,那珍珠渾圓瑩潤,大小均勻,難得的顆顆一般的粉紅色,價值不菲。鐘無射悠悠地道,「這個,你要不要?三十萬兩黃金暫時是沒有,三萬兩黃金倒是有的。」

  岑夫子看那珠子看得眼都直了。

  鐘無射把那串珠子輕輕掛在他頭上。岑夫子身瘦頭小,珠串自頭滑下,套在項中,瑩然生光,映著岑夫子一張又老又醜的皺皮臉,頗為滑稽。

  但岑夫子卻笑不出來,只吃吃地道,「這個……這個……」

  「是給你的。」鐘無射耐心地解釋,「你幫我做了事,又收了我的錢,以後要聽話,知不知道?」她像對著不乖的小孩說話,哪裡像聽她話的是江湖第一名醫,有「生活人而肉白骨」之稱的岑老夫子?

  岑夫子越聽眼睛瞪得越大。

  鐘無射伸出一根如玉如琢的手指,輕輕搖了搖,「不甘願?你捨得把它還我麼?」

  岑夫子看看她,又看看胸口的珠串,癡癡看了許久。他明知收了這珠子就像在自己脖子上套了根繩子,但想到這一串珠子代表的黃金、美人、名馬、香車、樓宇、美食、富貴……他又如何捨得把它還給鐘無射?癡看許久,終於頹然低頭。

  鐘無射笑得更加動人,非但像落了三兩朵小黃花,還像飄過了一陣槐花雨,「現在我們來談正事,如何?」

  岑夫子垂頭喪氣,「老子盡力就是,不過老子不保證一定救得活。」

  「只要你盡力,就一定救得活,」鐘無射悠然笑道,「他其實並未完全死透,你必已瞧出來了。」

  「呸!」岑夫子悻悻地道,「你自己害的人,說得如此得意?老子知道你給他下了失心散,迷昏了他,教主補了兩刀,他稀裡糊塗地西去了,包管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好倒黴的年輕人,遇上了你這個狐狸精!」

  「我可不是害他,我救了他。」鐘無射臉色變了變,「我本可以一下毒死他的,下了失心散後他的許多經絡血氣閉塞,教主這兩刀才未真的殺了他。」

  「什麼『未真的殺了他』?」岑夫子怪叫,「難道還是假的殺了他?這兩刀一刀在胸一刀在腹,姓宛容的雖然生機未絕,但有誰救得了他?他已這樣躺了七八天,全身都涼了,就是大羅金仙也死定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鐘無射臉色一沉,「你收了我三萬兩黃金,不是要你在這裡死啊死的鬼吼鬼叫,三萬兩黃金還來。」她伸出手,手心又紅又白,甚是好看。

  岑夫子緊緊抓住胸前的珠子,終於道,「救也是救得,只是一則靈藥難求,二則拖延過久,三則傷勢過重……」他越說越小聲,只因鐘無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所以……所以……生機渺茫。」

  「要什麼藥?」鐘無射變了張冰臉,冷冷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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