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鎖檀經 | 上頁 下頁 |
| 十一 |
|
|
|
「老夫縱橫江湖幾十年,今天竟然傷在兩個小輩手裡!難道是天意不成我大事?真是天意不成我大事?」樸戾身上劍傷觸目驚心,血如泉湧,但他遲遲不倒,反而仰天厲笑。 「嶺主!」蠻龍嶺的數名手下急急掠了過來,扶住樸戾。 「我們走!」樸戾面目猙獰,指天罵道,「天豈能阻我大事!待我傷好,看我金龍樸戾血洗無益穀!」 朴戾是蠻龍嶺之主,樸戾一傷,蠻龍嶺銳氣頓挫,無益穀乘勢反擊,片刻聲勢大振。 情勢至此已是不能不退,蠻龍嶺收拾殘兵,片刻間退得乾乾淨淨。 柳折眉緩緩自樸戾掌勁的震盪之中回過氣來,剛才撲入他與樸戾之間的人就倒在他懷裡。 山壁上跌落的塵土掉了那人一身,以致看不清那人的身形與容貌,但這人其實非但救了他柳折眉,而且救了整個無益穀——若沒有這一撲,他根本沒有機會重傷樸戾,今日也就不死不休了。 他緩緩把那人翻過身來,樸戾何等掌力,這人受了自己與樸戾合力的一掌,再受了樸戾傷後傾力的一掌——只怕——是大羅金仙也回天乏術—— 他還沒看清楚那人是誰—— 「柳夫人!」遠遠地有人尖聲驚呼。 柳折眉的手僵住了,他的袖子剛剛停在那人沾滿塵土的臉上——沒有擦—— 有人奔到了他的身邊,滿頭大汗,驚恐地道:「那,那是柳夫人——她——」 旁人在說什麼他一時都聽不見了,聲音變得很遙遠。 是——她——? 不會的,不會的,老天一定不會那麼殘酷,她——她是那麼淡然的女人,怎麼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她——她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怎麼會一頭撲人他的戰局之中?她——不是要離開他的嗎? 不是的,不是她,她很溫柔,她不愛血腥,她性子很隨和,不會做出這麼決絕的事,她不會的,她不會忍心讓他有一點點不悅,她不會的!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之間會知道了那麼多她的行事心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瞭解她,但——他就是知道! 她不是很愛他嗎?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他——剛剛才知道他是愛她的,她怎麼可以就這樣棄下他?不會的,執不會的,她怎麼捨得讓他難過?她怎麼忍心如此——絕情——?好像有很多人在對他說話,但是他聽不見。袖子緩緩而僵硬地擦過懷中人的臉,塵土褪盡,露出的,是一張原本淡然而柔倦、如今因為重傷更加慘淡的容顏。她竟然沒有昏過去,竟然還在對他淡淡地笑:「我——我本來,是——」她的聲音微弱了下來,他緩緩低頭,她的氣息拂在他頰上,只聽她強撐著在他耳邊低語,「——我本來,是想與你同死,但——但不行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不行的?她在說什麼?她跟來無益門,就是為了要和他同死?可是——看她做了什麼?她不是要和他同死的嗎?她怎麼可以先死在他前面?不是——要同死嗎? 「你——始終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能沒有你而活下去——而你,卻怎麼能不為了他們——而活下去呢——」她淡淡苦澀地笑了,「我——終究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柳折眉全身都是僵硬的,他想搖頭、想大叫,不是這樣的,但他終於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抱著她,雙手在顫抖。 她看著他,微微一笑,至少,她是死在他懷裡的,這樣,也彌足自慰了。她這輩子什麼都沒做,只是嫁了一個她愛的男人,然後為他而死——她不怨,真的無怨。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柳折眉呆呆地看著她閉上眼睛。 旁邊站著的,是戰後餘生的數十位無益門的兄弟,甘邯與何風清就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呆若木雞的樣子,心下都暗驚,不知這位佛根佛性的柳公子要如何承受這個打擊。 眼見慕容執是活不成了,何風清勸道:「居士,把嫂夫人抱進去吧,這裡風大。」他與慕容執有過一路之誼,見她落得如此下場,心中也是酸楚。 甘邯就實際得多:「柳居士,嫂夫人定不願見你如此,你要她放心,就不能——」他還沒說完。 柳折眉突地淡淡一笑:「也好,你先走,我跟了你去——」他微微咳了一聲,血絲溢出了嘴角,他在與樸戾交手之際就已經真力逆轉,如今一陣大驚大悲,早已真力散亂,自傷經脈。離相六脈功是一等一的內功心法,逆轉之後也就一等一的厲害,內力越高,逆轉之際所受的傷也就越重。他並沒有說假話,以他真力逆轉之勢,很快他就可以和她一起去了。 甘邯與何風清聞言變色:「居士你——」只見柳折眉閉上眼睛,身子微微一晃,倒在了慕容執身上。 甘邯與何風清愁眉不展。 蠻龍嶺與無益谷一戰敗退之後不知何時還會捲土重來。 可——看著躺在床上的兩人,就是上官無益也笑不出來。 慕容執傷得很重,至今一息尚存,是因為她是前胸背後同時受擊,柳折眉的掌力抵消了樸戾的部分掌力,傷她最重的卻是樸戾受傷之後反撲的那一掌。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