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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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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鐵生氣息一滯,知道逃無可逃,他雖掌管樓中防衛,但其實膽子很小,沉吟了一陣,終於還是說了:「是四殿主。」 四殿為虎、豹、龍、蛇四殿,四殿主便是蛇殿上官青。上官青向來以龍殿肖飛為馬首是瞻,他若知道,肖飛必然知道。左風堂眉頭緊皺:「那四殿主又怎麼知道的?」 「是三殿主,」木鐵生索性全說了——他知道左鳳堂性子古怪,喜怒無常,一個不樂意,一掌下來打破他天靈蓋也難講,為保性命,他索性全說了,「三殿主投入千凰樓,是肖尊主授的意,三殿主是肖尊主的侄子,那個——藥丸的事,是尊主告訴他的,說是——一旦公子違背千凰樓的利益,有私心獨霸不聽勸阻的行為,便——便可以拿藥制他。藥方子和樓中存藥都在三殿主那裡。」 「嘿嘿,」左鳳堂冷笑,「肖老頭好厲害的心思,可惜他防錯人了,又托錯了人,是非不分,好壞錯辨,枉費他活了一大把年紀。不用說,肖飛自覺是肖老頭的侄子,他比公子更有權繼承千凰樓,因而心下不滿妄圖造反,是不是?」 木鐵生哼了一聲:「雖不中亦不遠,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左風堂冷冷看了他幾眼:「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側頭想了想,拂了拂衣袖,「藍衫河。」他叫了一聲。 一名藍衫人登時幽靈般出現。 木鐵生暗暗叫苦,這藍衫十三殺對秦倦死心塌地,落入他們手中後果堪慮。 左鳳堂學著秦倦慢條斯理的語氣:「拖下去,廢了他三成武功,趕出千凰樓。」 「是。」藍衫人應了一聲,但語音帶笑,顯然對他不若對秦倦一般敬若神明。 左鳳堂回到五鳳樓,把詳情細細告訴秦倦。 秦倦聽著,神色甚好地微微一笑:「看來他是名正言順要入主幹凰樓了。 左鳳堂奇道:「肖飛是肖肅的侄子,你不驚奇麼?還笑。」 「不驚奇。」秦倦伸指輕點著額際,「其實肖飛前來加入千凰樓之時,我便知他另有目的,他豈是甘心屈居人下的等閒之輩?尊主要他掌管藥房,這哪是他的用武之地?我早知必有蹊蹺,再瞧瞧兩個人的言談樣貌,很容易猜得出不是兄父,便是子侄。」 「你就這樣放一個心腹大患在身邊,一放十年?」左鳳堂瞪著他,「連我也不知道?」 「我不是存心瞞你,只是時機未到。」秦倦笑笑。 左鳳堂哼了一聲:「頭又暈了?看你半死不活的樣子,全是肖老頭該死,我看了肖飛就氣不打一處來。肖老頭是陰險,肖飛是陰毒,更可惡!」他口中惡毒,但手上運力,以一股真力為秦倦舒通經脈,助他一點元氣。 「話不能這麼說,千凰樓真的是肖家的產業,我不過代為管事而已。我的精神素來不好,你怎麼可以隨意遷怒到他人身上?」秦倦失笑。 左風堂明知他嘴裡說的與心裡想的全不是一回事,又揚了揚眉:「那你又為何不乾脆把千凰樓直接送給他了事?」 「肖飛要的不是千凰樓,」秦倦慢慢地道,「他只是要我死而已,我壓住他十年,對一個不甘居人下的人來說,這理由足夠了。而要千凰樓的其實不是肖飛,是其它三殿二台,你懂了麼?我可以把千凰樓還給肖飛,但不能還給三殿二台好財之人,而我又不想死,這才是問題所在,你要弄清楚。」 左風堂被他駁得啞口無言,呆了一呆:「你既不反對肖飛,為什麼又疑心他給的藥?我知道你從未疑心過你的藥,畢竟你也吃了十年。」 「我不是疑心肖飛,也不是疑心藥,否則我也不會吃,我是疑心尊主。」秦倦對肖肅並無記恨之意,依舊稱他「尊主」。 「啊?」左鳳堂糊塗之極。 秦倦伸指點著額際:「肖飛何等傲氣,在藥中做手腳他不屑為之,我不疑他。藥我已吃了十年,自是不會疑心,但我知道尊主為人謹慎,平白把家中子侄引入樓中,分明大將之才又不委以重任,所圖者何?我本來心中存疑,卻未曾深思。直到三月之前,肖飛突然不再向我送藥,我不免立刻想到此節,立刻知曉藥中有詐。」 「然後呢?」左風堂聽得心驚。 「然後。」秦倦淡淡苦笑,「我派人送了一顆去少林,覺慧大師費時月余才識出這是一種上古奇方,它並非毒藥,卻是數種功效不同的大暑大寒之藥所制,吃了極傷元氣,漸損心脈五臟,並使人依賴它的藥性,一日不吃,受損的臟腑便傷發致人於死。我十年拿它當飯吃,竟然未死,也算天下奇聞。覺慧辨得出它是鎖心丸,卻無法得知藥方,因而解救無門。」他從指尖輕揉著額際,又道:「我收到消息,著實有些害怕,想了半月有餘,便憑一時意氣,決意不吃這個藥。」 「然後差點弄出人命?」左風堂不知他瞞了他這麼多事,心下著惱,語氣甚沖。 秦倦輕笑:「放心,我現在不會和自己身體過不去,你還未來之前,我吃了一碗魚粥。」要知他自從決意不吃藥以來,已三四日幾乎滴水未沾,吃什麼便嘔什麼,這才會體力衰竭,幾乎喪命。如今他已想開了,心情甚好,自然不同。 「吃了一碗魚粥很了不起麼?我哪一天不吃個十碗八碗?」左鳳堂自是知道一碗魚粥對秦倦的意義,但依舊惡聲惡氣,「我知道早上那藥已過了時效,你現在很不舒服,吃了魚粥不嘔出來才作數,看你的本事了。」說著說著實有些心酸,好端端一個年輕男子,被要求吃了東西不要嘔出來,像是件多了不起的事,實在——令人扼腕。 秦倦知道自己需要體力,也知道左風堂心中難過,聞言只是笑笑:「你點了我穴道吧,到明日午時三刻,讓我吃那木瓶中的藥物。」他指指幾上的一隻烏木小瓶。 左風堂把木瓶收入懷中,秦倦閉目,他伸指輕點了秦倦心口數處大穴,讓他沉睡,以抵抗鎖心丸藥力過後的痛苦。把秦倦放入床中,左鳳堂搖了搖頭,身形一起,又棲回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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