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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真秀忍無可忍,終於對著她說了一句:「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你而變得亂七八糟,對不起,日之媛,一個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不要逼我恨你,好不好?」他深吸了一口氣,很快把話說完,「雖然我知道你一切都是無心的,都不是你的錯,但是不要逼我恨你。」

  日之媛的臉色刹那間變得慘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真秀雙手插在口袋裡,坐在床鋪上,他很少用這樣淡淡的語氣對著日之嬡說話:「日之嬡,一個人不能永遠躲在象牙塔裡。不能永遠以為自己是弱者,所以就要求人保護,所以就當別人為你做的一切犧牲都是應該的,無論你有多麼柔弱,都不能用它當藉口,去要求別人為你一直延續你的童話。」

  「我……」日之嬡呆呆地看著他。

  「不要說你沒有!」真秀的目光是冷的,他的眼睛閃爍著流光,「你其實自己很清楚,雪言她射你一箭,是為了救你,不是為了殺你,但是你為什麼從來沒有替她解釋過?你忘記了?真的忘記了?日之媛,你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溫柔,那麼善良。」真秀語氣很平靜,「不要昏倒,你自己很清楚你做過一些什麼,即使是昏倒了,也逃避不了,改變不了的。」

  日之嬡像見了鬼一樣恐懼地盯著真秀,真秀雙手插在口袋裡,姿態依然像往常一樣舒適而悠閒,但是看在她眼裡,卻失去了從前那種溫暖的感覺,她只覺得現在的真秀好恐怖,好嚇人。他說我故意的,要陷害雪言……我有嗎?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記了,我忘記了我那時是要跳樓的。我不是故意不解釋的,我只是……日之嬡只覺得整個屋頂都在轉動……

  「啊——」日之媛蒙住頭,發出一聲驚人的尖叫,然後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9.走為上計

  「雪言」現在在一家醫院門口,這是千足隔壁城市的醫院,和千足市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請問小姐,是要掛號嗎?」護士小姐很親切地微笑。

  雪言吐出一口氣,在初冬的天氣裡,呵出一口氣,都成了白霜。「我來做骨髓捐贈類型資料的留底。」

  「請這邊走。」護士小姐微笑。

  「怎麼樣?」藏血滿頭冷汗地抓住手術室裡來來往往的醫生。

  「鍵索斷裂,需要進行人造瓣膜替換手術。」醫生匆匆說了一句,立刻關上了手術室的門。

  藏血呆呆地看著「手術中」的紅燈,喃喃自語:「那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對不起。」真秀坐在手術室前面的椅子上,臉色很黯淡,「我不應該說那些話刺激她,我明知道她承受不起。」

  「不,別道歉,」藏直抬頭看著紅燈,長長的辮子在身後搖晃,「我知道日之嬡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誰也不能一輩子縱容她,她應該清楚這一點。昏倒再多次,也不能希望這個世界為她改變什麼,如果她自己不肯從童話世界走出來的話。」

  真秀搖搖頭,「不,是我太不冷靜,或者根本不需要走到這一步的。」

  「准也不能要求你在那樣的情況下冷靜。」藏血淒涼地微笑,「我聽水說了,他告訴了雪言,但是雪言還是走了,她並沒有為你留下來。」

  真秀聳了聳肩,笑了笑,「嗯,這樣也好,不是嗎?」

  藏血看著他,目光有點奇異,「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的話,就算是吧。」藏血歎了口氣,「我就怕你不這麼想。」

  真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點搖晃,但是他還是站住了,看著「手術中」的紅燈,悠悠地說:「原來等在手術室外面,是這樣不好的感覺。」

  「嗯,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誰也不願意走進這裡。」藏血拿過自己的髮辮,用手指曲卷著它的末梢,「死神,往往就被關在那扇門裡面。」

  真秀轉過身去,看著窗外說:「時隔才三日,人世滿櫻花。」他念的是日本長久以來享有盛名的俳句《楚江喪妻》中的一句,是日本古典的悼亡俳句。在真秀此時此地念來,別有一番淒涼和惘然無奈的心情。

  藏血聳聳肩,「現在是冬天,櫻花還沒開呢,你別發瘋了。做了手術之後,日之媛就不會有事了,別想那麼多了。」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慰真秀,手術成不成功都很難說,日之媛的身體很虛弱,或許承受不了手術的負擔。

  「嗯。」真秀只是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明年的春天,櫻花才會開,時隔才三日,人世滿櫻花。」

  藏血聽得毛骨悚然,似乎,真秀是在說,到了明年春天櫻花開的時候,他已經死去三日了。「真秀!」他猛然轉過身來,卻看見真秀好端端站在面前,有些詫異地轉過頭來看著他,「什麼事?」

  松了一口氣,藏血被他嚇出一身冷汗,「沒事沒事,你不要再念那些不吉利的東西好不好?」

  真秀聳聳肩,無可無不可地說:「好。」

  但是至此之後,藏血看著手術中的紅燈,再看著真秀,他已經不知道要為誰多擔心一些了。很顯然,雪言的離開讓真秀喪失了活下去的動力,他現在滿心想的都是死。

  該死的女人!藏血在心裡詛咒,你趕快給我回來,真秀快要死了,真的快要死了!你為什麼要走?真的只是為了真秀的那些話嗎?你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氣你的。不要等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你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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