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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6.我喜歡

  等雪言醒來,已經是過了好幾天以後的事情了。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單……我已經死了嗎?雪言默默地凝視著雪白的天花板,還是,我已經從那個噩夢裡逃了出來?再也不用害怕了?

  「醒了?」有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聲音聽起來就讓人感覺到安全。

  轉過頭來,一個穿著球衣,背後拖著帽子的男生,正笑著低頭看著自己,雙手還是插在口袋裡,那麼熟悉的動作,那麼熟悉的臉,悠閒舒適的動作,就好像天底下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得到他。「真秀?」

  真秀退後一步,習慣地斜靠在病房的牆壁上,「別動,你前幾天動了手術,今天麻醉藥才退,不要掙裂了傷口。」

  「手術?」雪言輕輕地皺眉,她這樣冷漠的女孩,躺在病床上的輕輕皺眉時候,也宛然有一種惹人憐惜的神韻,「我病了嗎?」

  「沒有,只不過要幫你找出你身體裡的炸藥。」真秀的笑顏永遠看起來都令人安心,「放心,炸藥已經找出來了,阿刹德的人也全部落網,以後你不用擔心被抓回去賣掉,事情已經解決了。」

  「真秀。」雪言困惑地看著他,輕輕地問,「我總是給人帶來很多麻煩,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虛弱,而且有些楚楚可憐地問,就好像,真秀的回答如果不小心,就會傷害了她,「你喜歡我嗎?」

  真秀明顯是怔了一下,「這個問題很重要嗎?」他在逃避,而且逃避得很不自然。

  雪言笑得虛弱,「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這樣的問題不重要嗎?」她的語調恢復了她淡淡的諷刺,「真秀……算了,你喜歡,還是不喜歡不重要啊。」雪言的眼神這一刹那如流水般溫柔,輕輕地說:「重要的是,我喜歡你。」

  真秀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有幾分高興,又有幾分悲哀,似乎有各種各樣的感情從他眼睛裡閃過,就像深夜馬路上流轉的車燈一樣。雪言微歎了一聲,「你不用回答我,喜歡還是不喜歡,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真是很雪言的雪言,即使是說到這麼溫柔的問題,她仍然是那樣強硬倔強,而且冷冰冰的。

  真秀一直看著她,一直沒有回答,他的眼神一直很奇怪,就像有些什麼東西,在他眼睛裡脈動,欲言而又止。

  有什麼東西困擾著真秀嗎?雪言在心裡問,然後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徽笑,「別擔心,等我出院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說著,她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還是好朋友。真秀『嗯」地應了一聲,低下頭去,看自己的球鞋,隱藏起眼神。

  她沒有強求,只是表白,不求結果的表白……

  有什麼事情困擾著真秀,雪言閉著眼睛,真秀的秘密,難道不是藏血,而是其他的什麼?為什麼真秀的眼睛裡,會偶然有悲哀?

  「咯」的一聲,藏血推門進來,看到這種氣氛,不禁皺了皺眉。他轉到雪言床前,俯下身看她,「好一點沒有?傷口還痛不痛?」

  雪言笑笑,有氣無力地說:「一醒過來就變成了這樣,我連傷口在哪裡都不知道,你要我怎麼回答你?』她微微作勢要坐起來,「哎喲」一聲,她笑了,「現在我知道傷口在哪裡了,痛,很痛。」

  藏直忍不住好笑,敲了她一個響頭,「別動,等你掙壞了傷口,還要重縫,那就根討厭了。」

  雪言乖乖地躺下去,小貓似的自盲自語:「是你要問傷口痛不痛的。」

  真秀聽著這兩個人呆頭呆腦的問答,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一笑,病房的氣氛立刻就好了,「兩個笨蛋。」

  藏血轉頭微笑,眼鏡閃爍著光,「我做主力抓住了那麼多窮凶極惡的歹徒,多少人說我是奇才,你居然罵我笨,小心我在外面的親衛隊沖進來打你。」

  「哎喲」,他一轉頭,背後的雪言一聲痛呼,嚇了他一跳,連忙轉過來,「怎麼了?」

  雪言苦笑,「你的辮子。」原來藏血一轉頭,長長的辮子打到了雪言臉上。

  真秀真的大笑起來,藏血飛起一腳踢向他,居然是風姿優雅的,一時間病房裡亂成一團。

  「哈哈!」雪言也跟著笑起來,她一笑,兩個男生轉過頭來,她還是第一次笑得這麼簡單呢,這樣快樂地笑著的雪言,沒有那種詭異的幽冷,只有——種傻氣的可愛,雙頰上泛起了紅暈。看到他們兩個人在看,雪言臉上又是微微一紅,「有什麼好看的?」

  「你笑起來看起來很舒服呢。」藏血發表他的感慨,「以後多笑點,別老是板著臉嚇人,好不好?」

  雪言的目光轉到真秀臉上,看見他也笑著,「好,」她答應,然後眨眨眼睛,「藏血,你為什麼會留辮子?我從來沒有看過男生留辮子哦。」

  「你為什麼剪頭髮?」藏血反問,拿過自己的辮子來把玩,「道理一樣的啦。」

  雪言低笑,「我想變漂亮一點,但是剪到一半,我已經很不耐煩,結果一頭頭髮就被我剪成這樣了,難看死了,是不是?」

  「不是,很像雪言的頭髮,怪裡怪氣的。」藏血笑了起來,「又有——種奇怪的好看。」

  真秀沒說什麼話,藏血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突然說:「真秀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啊?」真秀詫異。

  藏血一手拉過他,「我們出去說。」

  雪言好笑,藏血總是有什麼事要和人談呢,閉上眼睛,第一次,陰霾真真正正地不在了,滿天陽光,她可以好好地睡一覺。

  門外走廊上。

  「你打算怎麼辦?去一次白蕭偉昂,也許……司狐可以原諒你。」藏血低聲道。

  真秀笑笑,「塔羅和星辰的軌跡,恐怕連司狐自己,都無法改變。」他低頭背靠在醫院的走廊上,「貯藏亡靈是司狐的職責,如果他預言了我要『腐朽』,誰也沒有辦法。」

  「打算繼續愛她嗎?」藏血輕輕摘下了眼鏡,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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