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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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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方平齋歎了口氣,「師父,我不習慣如此安靜。」柳眼淡淡的看著他,目中並無憤怒之色,但也無親近之意。「恨我嗎?」方平齋自言自語,「對那絕情絕義殺人放火的一刀。」柳眼目中掠過一絲淩厲之色,但並無恨意,方平齋出手輕重如何他看在眼裡,那一刀雖是重傷,但方平齋已留了情。而唐儷辭所派之人按時會來,阿誰應當能夠得救。 「將來也許會做許多對不起師父、對不起蒼生百姓、對不起天下武林之事,方平齋在這裡先道歉了。」方平齋仍是絮絮叨叨,「師父你曾說我是個喜歡引起別人注意的人,沒錯,我一直相信自己即使不屬七花雲行客、即使不是柴家後人,一樣能夠出人頭地。但現在我明白一個人要出人頭地要維持頂峰,要坐擁天下,他要付出什麼……」 柳眼本沒有心聽,聽到此處,心中微微一動,他曾距離坐擁天下只差一步,他也曾殺人放火無所顧忌,坐擁天下要付出什麼……即使付出了他現在所付出的,也依然不夠。一時失神,已不知方平齋說了些什麼,只聽他最後說,「……總而言之,雖然我不求諒解,但希望師父能明白我的苦衷。」 即使明白苦衷,那又如何?眼前這人動了殺機,決意要走一條血路,無論是友情或者良心都阻攔不住,即使明白苦衷又能如何?即使能諒解,卻又能認同嗎? 不能認同方平齋所走的血路,諒解只是讓立場相異的人徒增痛苦而已。柳眼不知道阿誰生死如何,心裡極涼,初夏的天氣微略有些悶熱,他卻是從心裡涼到四肢百骸,指間猶如凍僵一般,沒有半點知覺。 方平齋和風流店聯手,究竟是為了什麼?他說他是柴家後人,難道是柴榮的後人……那所圖者就是皇位……柳眼對所謂帝王之爭毫無興趣,但如果方平齋要通過風流店這條路染指皇位,他就一定要對唐儷辭不利,而自己—— 正是對付唐儷辭的利器。 想及這點,他就覺得悲涼,他如果在幾日之前就絕食而死,阿誰就不會重傷,或許方平齋仍然在猶豫他的皇位之路,更沒有人能威脅到唐儷辭。前幾日他以為不死是正確的,因為不死能安慰到幾個人,幾個他覺得重要的人,玉團兒、阿誰、唐儷辭等等,但原來他早早去死才是真正正確的,毫無用處的廢物,永遠只會拖累別人。 玉團兒會傷心又如何呢?她還那麼年輕,傷心過一陣就會忘記。柳眼默默地坐在車內,那小丫頭……他微微笑了笑,還是不要和他在一起比較好吧?天真浪漫的小丫頭,和害人的廢物在一起,能有什麼結果? 清虛子駕車而上好雲山,未上半山,山道上有人提劍當關! 白霧飄渺,山風微微。 成縕袍長劍駐地,表情淡漠仿佛已經在此等了很久了。 清虛子一勒馬,馬車停下,「在下道號清虛子,武當道士,特來拜會唐公子,請閣下讓路。」車內柳眼聽聞有人攔路,精神微微一振,方平齋掠目一看,低聲一笑,「是成縕袍。」 「假話就少說了。」成縕袍淡淡的道,「清虛子,車上的人留下,你離開此地,中原劍會不歡迎風流店的惡客。」 清虛子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我是武當前輩,你要和我動手?」 「武當前輩又如何?」成縕袍冷冷的道,「和你動手又如何?」 「這裡距離善鋒堂很近,一旦動起手來很快就會被人發現。」清虛子也淡淡的道,「到時候眾人來到,見你與我動手,我是送奸賊柳眼上山的武當前輩,你阻我上山,只怕眾人要認為風流店的奸細就是你吧?」 「嘿!」成縕袍一聲冷笑,「是嗎?不試怎會知道奸細到底是誰?」他提劍而起,唰的一聲精鋼長劍映日而出,劍刃映照日出之光刺眼非常,清虛子一躍而起,空中方傳破空之聲,劍光閃爍,成縕袍在劍出瞬間已攻出兩劍一刺一掃,而此時錚然一聲,劍鞘方才墜地。 清虛子掌納乾坤,以武當太極拳與成縕袍周旋,他意不在爭勝,而在拖延時間,如能早早引出好雲山眾人前來觀戰,那這一局不但可以逼走唐儷辭,還可以拖成縕袍下水,一箭雙雕。 砰然聲響,清虛子拳腳不往成縕袍身上施展,卻盡往大石、樹木身上打去。太極拳以虛化實,只見大石碎裂、樹木折斷,引起無數聲響,清虛子之意昭然若揭。成縕袍心頭慍怒,今日絕不能讓這三人上山,一旦三人上山,嫁禍唐儷辭,此時紅姑娘尚未回來,便會讓玉箜篌奪取好雲山主事之權!他決意速戰速決,長劍厲嘯,招招都是殺手。 白影一閃,一人輕身插入兩人戰團,成縕袍長劍掃過,清虛子揮掌而來,這人只是一閃之間就已避過,隨即左手接掌右手彈劍,「錚」的一聲脆響,成縕袍被震退三步,清虛子倏然倒退,「唐儷辭!」 來者白衣雲鞋,灰發微飄,正是唐儷辭。但見他一拂衣袖,神情平靜,「回去!」成縕袍怒發勃張,「今日絕不能讓這人上山!柳眼就在車內!」唐儷辭頷首,「我知道。」成縕袍大怒,「既然你知道,此時尚差兩天,你若讓柳眼現在上山,你就守不住——」唐儷辭微微一笑,「這裡讓我來,你回去。」成縕袍一怔,「你來?」唐儷辭柔聲道,「讓我來,一定做得比你好。你回去。」成縕袍微微一頓,「你我可以聯手……」 「回去!再過一會,人就來了。」唐儷辭對著清虛子微笑,「你不能和我聯手殺武當前輩,我也無需你相助。」成縕袍怒視清虛子,臨走之時並不甘心,躍向馬車,撩開門簾,門內一物飛出,疾射他胸口!成縕袍揮劍砍落暗器,那暗器正是雪色飛刃,車內一人笑意盎然,正是方平齋。 成縕袍眼見好雲山大眾將被驚動,而方平齋並非庸手,一時三刻收拾不下,不得不抽劍而去。方平齋自馬車中下來,倚在門上看著唐儷辭,歎了口氣,「唐公子,別來無恙。」 唐儷辭一人獨對清虛子和方平齋,面上含笑,「托你的福。」方平齋指間夾著四枚花瓣似的飛刃,「孤身下山,你究竟是想殺了我和清虛子,或者是想殺了柳眼?」唐儷辭紅唇微勾,似喜非喜,似笑非笑,「說不定——我見人就殺,也說不定——我誰也不殺,是投奔而來呢?」方平齋哈哈一笑,「唐公子說笑了。」清虛子全神戒備,唐儷辭談笑殺人的功夫他已見識過,對此人絕不能有一絲一毫鬆懈。 唐儷辭目光流動,左看方平齋,右看清虛子,他若不留痕跡殺了這兩人,奪走柳眼,將他再次藏匿起來,也許好雲山危機可解。一念轉動,殺機即起,他袖袍一抖,殺氣直指清虛子。方平齋哈哈一笑,「果然——唐公子好自信,從善鋒堂至此,腳程輕便者不過瞬息,你真要冒此風險,出手殺人麼?」唐儷辭淺淺一笑,「等我殺了你你就知是不是風險……」一言未畢,他驀然躍起撲向清虛子,清虛子早已全神防備,一指輕虛,遙點唐儷辭眉心。上次唐儷辭要和他「說一句話」,害得他重傷瀕死,清虛子懷恨在心,怨毒無比。這一指名為「纏絲」,並非武當嫡傳,而是玉箜篌親自指點,專門對付唐儷辭傳功大法的獨門絕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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