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萍 > 千劫眉 | 上頁 下頁
二四七


  「真的不怕?」他又問。

  她呆了一呆,一時沒有回答。

  他淡淡的看著她,像把她看得很透,「今天開始,不必喝了。藥已經試完了,你也不用害怕得滿山亂跑,整天找事瞎忙,你沒有中毒,還可以活很久。」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試完了?那你試出來沒有?我有沒有用?」

  「有用。」他淡淡的道,「你很有用。」

  玉團兒大樂,一下把他從椅子裡抱了起來,「那就太好了,我也沒有死呢!快走快走,我們去吃竹筍雞湯。」

  「放我下來!」他掙扎著從她懷裡下地,「你先去,我收拾好東西就去。」

  「我給你盛飯,你快點來吃哦!」她砰砰跳跳的走了,不用猜就知道她要把好消息告訴阿誰和方平齋。

  她的心思很容易猜,甚至根本不需要猜,只要看就能看透。

  連他這種根本不會看人的人都能看得很透。

  柳眼輕輕歎了口氣,端起那碗藥湯,自己喝了下去。

  好雲山上。

  天色已亮,唐儷辭醒來的時候才知自己臥在地上,椅子側翻一邊,他站了起來,過了一會才想到昨夜是跌在地上,就這麼睡著了,幸好無人敢輕易接近他的房間,並沒有人發覺。

  房裡濕氣濃重,冬寒入骨,在地上躺了一夜,腹內隱隱感覺到陣陣的酸軟疼痛,他抬手按腹,腹中的寄生胎依然如故。如果這個腫瘤已經將方周的心吞噬殆盡,那麼他真的什麼都不曾留住,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腫瘤,但仍不後悔。

  即使事情重來一次,他依然會將方周的心臟埋入腹中,只是他會在唐府布下重兵,不讓任何人有搶走冰棺的機會。

  「公子。」門外是紫雲的聲音,「孟大俠請公子大堂相見,說是風流店寄來一封書信。」

  他推開房門,門外清寒的空氣撲面而來,「嗯。」他淡淡應了一聲,不看紫雲,徐步而去。

  紫雲看著地上他的影子,她現在知道什麼叫做奢求,她只能看著唐儷辭的影子。

  如果她不低頭看著他的影子,她將連影子都看不到。

  善鋒堂的大堂裡,孟輕雷拿著一封書信,成縕袍坐在一旁,臉色陰鬱,見他一走近來便站了起來,孟輕雷道,「風流店鬼牡丹寄來書信,說雪線子在他們手裡,若要雪線子的性命,要用中原劍會中一人的性命交換。」

  「惡毒的奸計。」成縕袍森森的道,「用這封書信亂我軍心,消息傳揚出去,好雲山上人心惶惶,人人都在揣測劍會要用誰的性命去換,若是不換,旁人說涼薄,若是當真去換,旁人又說在劍會眼中,有些人命貴如黃金,有些人就是豬狗不如。」

  唐儷辭微微一笑,「事實難道不是如此?的確有些人千金不換,有些人豬狗不如。」略略一頓,他溫和的道,「換命的事我會考慮,總有最適合的人選。除了這件事外,不知可有桃姑娘的消息?」

  成縕袍詫異的看著他,半晌道,「你希望有她的消息?」

  「我只是覺得應該有消息了。」他柔聲道,腹內的酸疼越來越重,他按腹輕揉,在椅上坐了下來,微微蹙眉,「她不可能不回來。」孟輕雷卻很欣喜,「若是桃姑娘能安然回來,自是更好。」成縕袍冷笑一聲,「她有什麼好?」

  「桃姑娘冰雪聰明,武功也是不弱。」孟輕雷沉吟道,「何況山上有不少英雄豪傑本是沖著她來的,她若能回來,對士氣也是一大支持。」他說得含蓄,的確好雲山上不少草莽之輩是沖著西方桃嬌美的容貌而來,色膽遠遠勝過什麼道義之心。

  「呸!」成縕袍撇過頭去,「你真是毫不懷疑。」孟輕雷奇道,「懷疑什麼?」成縕袍冰冷的看著孟輕雷身後的鏤花太師椅,西方桃在劍會之時,常常坐在那塊椅上,「她在劍會,那殺人的黑衣人時常出現,來無影去無蹤。梅花山攻山的那天,池雲死的那日,她要我前往馮宜,未能出手相助。普珠方丈本來與劍會來往密切,自從與她同行,身任方丈之後便對江湖大事不聞不問。邵延屏身死那日,她雖然不在劍會,但事後得利最大的,難道不是她?麗人居一行,鬼牡丹意圖以柳眼挾持天下英豪,其心昭然若揭,她自己不去,指派我與董前輩前往,是何居心?你當真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

  孟輕雷大吃一驚,「你是說她——她根本就是風流店的內應?」成縕袍冷笑,「你是當真不知,還是也被她迷倒,裝作不知?」孟輕雷定了定神,失聲道,「如果她真是風流店的奸細,那將她打下懸崖的人是誰?就是你麼?」

  「不是我。」成縕袍冷冷的道。

  「是我。」唐儷辭柔聲道,端起桌上擱著的茶水,淺呷了一口。

  孟輕雷張口結舌的看著唐儷辭,成縕袍冷笑依然,唐儷辭眼色平靜,這等大事,這兩人居然瞞得密不透風,「但……但……這事若是傳揚出去,山上形勢必然大亂,不必談攻打菩提穀,只怕劍會自身都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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