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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三


  一瞬之間,兩人四目相觸,風聲突地一變,任清愁跟著回頭,只見狂風乍起,呼的一聲卷得沙石落花直飛上天,朱顏長戟一揮,轟然一聲巨響,他足下山坡被削去了一層,崩落的土石傾斜下來,將山坡腳下那扇木門堵住了一大半。

  「你是誰?」朱顏持戟而起,聲音非常暗啞,威儀之中帶有少許的茫然。

  雪線子凝神以對,面對能一戟削去小半個山頭的對手,他絲毫不敢大意。任清愁很快尋了一塊大石藏匿身形,彎弓搭箭對著那被掩去一半的門,被朱顏弄出如此巨大的聲響,風流店若再不察覺,那便是聾子了。

  「你是誰?」朱顏背手持戟,一步一步自山坡上下來,聲音雖然沙啞迷茫,卻仍舊充滿殺氣。

  雪線子很快的吸了口氣,再緩緩的吐出,隨即對朱顏一笑,「我是你的好朋友。」

  朱顏已經走到山谷之中,仍舊一步一步向他走來,「我平生從無好友。」

  「那你有什麼?」雪線子笑嘻嘻的問。

  朱顏被他問得似乎是錯愕了一下,沉默了下來。

  雪線子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看來他似乎又傷到了頭腦,以平時的朱顏而論,絕不會說如此多的廢話,早就出手殺人了。看他在迷茫,仿佛忘了自己是誰,又似乎仍然記得某些片段。

  朱顏沉默了一陣,緩緩的道,「我有武功。」雪線子一負手一轉身,「你很可憐。」朱顏問,「為何?」雪線子道,「因為武功並不是一種擁有,你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家沒有錢,難道不是很可憐?」朱顏左手長戟往前一滑,他握到長戟之柄,「我有武功,我會勝過任何人,任何人我都能殺,包括你!」

  雪線子歎了口氣,「你還記得薛桃嗎?」

  朱顏聽而不聞,長戟抖刃而起,筆直往雪線子胸口插去。

  便在此時,山坡下那扇被堵的木門驟然爆裂,三人掠身而出。任清愁弓弦響動,三支黑色小箭疾射三人,但可惜三人皆有防備,三支箭出,三箭兩箭落入人手,一箭射空。

  來者是玉箜篌、鬼牡丹和紅蟬娘子。

  方才朱顏所坐的山坡之上,白素車按刀帶隊,身後殘存的幾名白衣役使,還有二十來位紅衣役使隊列整齊,正一起看著任清愁。

  朱顏長戟雪刃,疾刺而來的時候並未帶起多少風聲,雪線子身形一幻,在長戟刺來的瞬間失去形跡,旁人看清他身形之時,他已竄入長戟之下,手掌貼戟前掠。朱顏手腕一擰,持戟如棍,狂喝一聲向雪線子頭上砸下,雪線子閃身避開,旁人只見他右閃,卻驀地現身左邊,依然出手奪戟。

  玉箜篌眼觀戰況,微微一笑,「雪線子的『移形換位』能練到這種地步,也算是一個奇跡了,但『移形換位』練得再好,也不可能在朱顏長戟之下全身而退。」他沿著通道過來,早已看過沿途被任清愁射傷的劍士,但他既不著急也不生氣,看著朱顏和雪線子動手,竟是看得很有趣。

  紅蟬娘子盈盈嬌笑,「哎呀!雪郎可是會使『千蹤孤形變』的高人高高人呢!朱顏被你傷了頭腦,要是突然傻了,說不定就要輸。」言下吃吃笑起來,「話說那天夜裡,我還當你真的會殺了他呢!」

  玉箜篌臉頰上的傷已經痊癒,只在下巴之處留下一個很淡的疤痕,「殺他?我怎會殺他呢?」他柔聲道,「他害了表妹,我要他為我做牛做馬,為我殺敵立功,我要他生無所得、死無所有,將來為我死在千軍萬馬之中。」

  「你真毒。」紅蟬娘子越發眉開眼笑,「你不怕他死在雪郎手上?」

  玉箜篌看著戰局,抿唇淺笑。「嘿!」鬼牡丹陰森森的笑,「他一人之力害我與七弟各折損了一成真力,你說他殺不殺得了雪線子?七弟為了在他頭上拍上一掌,中他『魑魅吐珠氣』,內傷至今未好,你說他殺不殺得了雪線子?」

  「那現在——我們只要逮住旁邊那只小耗子就行了?」紅蟬娘子嫣然一笑,「先逮住他,然後在他面前將他心愛的溫蕙千刀萬剮。」鬼牡丹哈哈大笑,玉箜篌今日穿的男裝,一拂衣袖,「任清愁就交給你了。」

  任清愁躲在一塊大石之後,紅蟬娘子格格嬌笑,繞過大石來捉他。任清愁很沉得住氣,等她快走到面前方才一箭射出。紅蟬娘子揮袖擊落短箭,任清愁腰間劍疾揮而出,直刺她咽喉,紅蟬娘子紅袖翻卷,一把卷住他的長劍,內力到處,任清愁劍刃扭曲,竟而變型。紅蟬娘子嫣然一笑,左手袖往任清愁面上拂去,她這衣袖染滿劇毒,一旦讓她拂中,非毀容不可。任清愁奮力抽劍,紅蟬娘子故意衣袖拂得很慢,想在任清愁臉上逼出驚恐之色,突地「啪」的一聲微響自身後而來,她微微一怔,心頭尚未領悟,後肩處一陣劇痛,竟是方才任清愁射出的短箭落空之後擊向一處墓碑,撞擊而回,逆行射穿了她的肩頭!

  她肩頭受傷,手上勁道一減,任清愁拔劍而出,驚險至極的急退,身影一轉,避入另一塊墓碑之後。一照面便傷了惡名響著江湖的紅蟬娘子,任清愁毫無驕色,專心致志的躲在那墓碑後面,一聲不出。

  玉箜篌左邊看著雪線子忽隱忽現忽前忽後的與朱顏纏鬥,右邊瞧著任清愁計傷紅蟬娘子,無論左右都讓他看得很有趣,「雖然這兩人毀去許多孤枝若雪,但其實這些花被毀得不枉,就憑這兩人的實力,的確能毀去我一整個藥房——可惜——僅此而已。」

  「那些花毀了,日後你打算如何?」鬼牡丹觀望戰局,「其他的藥你藏在哪裡?」玉箜篌笑得頗為嫵媚,「這個……告訴大哥,對我沒有半點好處。」鬼牡丹冷笑,「難道我還會搶你的藥?」玉箜篌眸色流轉,「秘密總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的好。」他拍了拍鬼牡丹的肩,指向任清愁,「有人背叛風流店,你不可能讓他當真脫身逃走吧?我與你賭,三招之內你收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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