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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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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正是白素車,聞言她緩緩收回斷戒刀,「我已兩天兩夜沒有合過眼,沒有喝過一口水吃過一口飯……」她說得很淡,紫雲連忙將那兩盅燕窩奉上,目中滿是懼色。她認得這位是風流店著名的女將,上次風流店夜襲好雲山,領頭的就有這位女子。 白素車並不推辭,很快喝完了那兩碗燕窩,阿誰記得她暗贈「殺柳」之情,對她並無敵意,「白姑娘遠道而來,不知是……」白素車低聲道,「我從飄零眉苑來,對人說是外出巡邏,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你去把唐儷辭叫來,我有事對他說。」阿誰臉色微變,白素車從菩提谷遠道而來,拼著背叛風流店的罪名、兩日兩夜不曾合眼,要說的必定是大事。心念一轉即過,她推了紫雲一把,「紫雲姑娘,你去叫唐公子過來,旁人如果問起,就說我得了重病。」紫雲臉色蒼白,連連點頭,轉身而去。 阿誰給白素車倒了一杯茶水,白素車冷淡的看著她,看她充滿殺氣的眼神,誰也想不到不久之前白素車曾冒生死大險救過阿誰一命。阿誰微微抿了抿唇,「白姑娘。」白素車淡淡的嗯了一聲,似理非理。「在麗人居,白姑娘為何要救我?」阿誰並不意外她的冷淡,「難道你……你就是唐公子在風流店中的臥底?」 白素車冷冷的道,「我不是誰的手下,我只是我自己。」阿誰貝齒微露,咬住下唇,「我替唐公子感激你遠道而來。」白素車面露譏諷之色,「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代替唐儷辭說話?」阿誰微微一震,低聲道,「你為何要生氣?」白素車臉色微變,阿誰又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兩個女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很古怪,鳳鳳從破破爛爛的書本堆裡爬了出來,看到白素車,頓時眉開眼笑,「姨——姨——」他自管自咿咿呀呀的叫,自己以為自己叫得很對。 過不多時,唐儷辭推門而入,身後跟著紫雲。 白素車頓時站了起來,唐儷辭見她臉色,他的臉色也微略變得發白,「說吧,什麼事?」 白素車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那是一張紙,染著一角暗淡的血跡。唐儷辭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張紙,白素車緩緩的將那張紙遞給唐儷辭,那是一張銀票,價值黃金萬兩的銀票,「他說,還給你。」 唐儷辭伸手支頷,閉上了眼睛,那是張很熟悉的銀票,是他在明月樓付給雪線子的那張銀票,「他怎麼了?」 三千世界,空歎曼珠沙華。 明鏡塵埃,原本皆無一物。 那夜的菩提穀便如不是人間。 雪線子走入山谷,他的步履很輕,不帶任何聲息,仿佛只是步入了夢境,略一用力便會從夢境中驚醒。 漫山遍野開滿了雪白的大花,空氣中有一股幽淡的花香,很淺,似有若無。雪線子在墓碑之間穿梭,找到一處青石墓碑,在墳前坐了下來。 那塊墓碑光滑異常,月光再柔和,映在碑上也有種冷冷的清韻。任清愁站在雪線子身後,在他眼中看來,這塊墓碑是被類似鐵砂掌之類的硬派掌力,硬生生磨搓而成,不知花費多少力氣。碑上簡單寫著幾個字「吾妻趙真之墓」,筆法潦草,乃劍氣所成,寫字的時候出劍之人心情料想十分激動,導致不成章法。 雪線子在墓碑前坐了下來,搖了搖頭,「為何沒有酒?」任清愁只是在仔細辨認那寫字之時的劍法,暗中揣摩學習,「我不會喝酒。」雪線子看了墓碑一眼,歎了口氣,「清風明月,鰥夫孤墳,生離死別,痛斷肝腸,如此令人黯然神傷的美景,你卻在我面前偷學我刻在墓碑上的劍法……」他往地上一躺,很有現在就死了算了的架勢。 任清愁將墓碑上那劍氣的路數細細想明,才道,「老前輩,三更將至,現在若不動手,很快就沒有機會。」雪線子本要學前人遺風,來一下長歌當哭,無奈未遇知音,只好從地上起來,望著滿山遍野的孤枝若雪,「這麼多花,我要從哪裡燒起?這些不比你藥房裡的乾貨,只怕很不好燒。」任清愁沉吟道,「那只能將根莖一一掘斷,使用烈陽掌力將花枝燒毀。」 「那分頭行事吧!」雪線子出手如電,將趙真墓上的孤枝若雪拉斷,這奇葩的藤蔓卻很堅韌,雪線子出手一扯,牽連拉出了七八處入土的根莖,方才將將它扯斷。任清愁揪著另一株藤蔓,仔細尋到它的主根,用劍尖將它挖了出來,隨即欲用掌力將它焚燒成灰。可惜他年紀尚輕,修為不到,只把那根莖燒成黑不黑白不白的一塊,卻不能成灰。 任清愁臉上一紅,雪線子哈哈大笑,拾起那根莖,見他五指一握,那團灰不溜秋的根莖刹那冒出一團輕煙,隨即化為灰燼。任清愁雖然慚愧,卻並不氣餒,當下他去挖掘花根,雪線子便出手將它捏成灰燼。 兩人通力合作,不過半個時辰,已毀去了大半個山谷的孤枝若雪。 「啊——」突地從菩提谷另一端傳來一聲尖叫,「誰——」任清愁身形如電,一把將發出尖叫的來人抓住,卻是一位年約十六的小丫頭。只見她滿臉驚恐的看著他,「你——你——你背叛主子——」任清愁手掌抬起,就待將她打死,然而一掌拍落卻是頓了一頓。 一掌落下,那小丫頭臉色轉白,昏了過去。雪線子呸了一聲,「我當你小子又殺人不眨眼!快看看她還有沒有同夥?」任清愁點了點頭,拔出黑色小弓,扣箭上弦,在山谷中搜查起來,雪線子提起那小丫頭,東張西望了一陣,草草把她塞在樹下的一處亂草堆中。 任清愁繞了一圈,不見其他人蹤,持弓而回。雪線子大是詫異,恰是三更時分,這小丫頭一人外出,難道是專程前來墳場練膽的?想了又想,不得甚解,兩人回頭又去掘花。 不遠處的山坡頂上,一人月下盤膝而坐,但見他面色青白,顴帶紫紅,骨骼高大,只餘一臂,赫然正是朱顏。 他對月吐納,似乎也並沒有發現雪線子和任清愁二人,眼眸緊閉,全心全意沉浸在他體內真氣的輪轉之中。剛才任清愁抓到的小丫頭,正是來給他送藥的。在望亭山莊與玉箜篌、鬼牡丹一戰之中,他並沒有死。 他體內的真氣一點一滴的流轉,四面八方的一切都變得十分通透清明,這種境界開始慢慢向外擴張,一丈、兩丈、三丈……十丈、十五丈…… 就在他的耳聽之力緩緩到達二十丈方圓之時,突地「擦」的一聲異響自二十丈外傳來,他微微一震,突地睜眼。 與此同時,正在墓碑之中拉扯孤枝若雪的雪線子如有所覺,驀然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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