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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唐儷辭恣意的躺在枯草地上,「在那裡,伏營的燈火,連綿不絕的兵馬夜眠江河,月如鉤,長草漫山坡。在那裡,做著許多夢,數一二三四,比星星還不清楚。在那裡,微弱的小蟲閃著光,在午夜無聲之時來流浪;在這裡,脆弱的小蟲揮翅膀,在強敵來臨之際在翱翔,多少鬼在河岸之上,趁著夜色持著槍……誰的夜的夢,弱蟲輕輕飄,兵馬在臨近;誰的夜的夢,弱蟲輕輕死,落在地上像葉子。誰的戰靴踩過它,不知它的夢,只以為是泥土,哦——只以為是泥土——月光閃爍那姿態如勾,它冷冷照冷冷照照不盡多少弱蟲今、夜、孤、獨、死……」他沒有唱,只是在念詞。

  宛鬱月旦很認真的聽著,「『兵馬在臨近』這句很突然。」唐儷辭望著天,「那是二重和聲。」宛鬱月旦又道,「『落在地上像葉子』也……」唐儷辭打斷他,「那也是二重和聲。」宛鬱月旦不知道什麼是「二重和聲」,很惋惜的揪了揪手裡的枯草,「為什麼不唱?」

  「唱?」唐儷辭從地上抓起一把枯草,抖手往空中灑去,看它被風吹得到處都是,「誰知道……你去請傅主梅唱給你聽,我只能唱『兵馬在臨近』和『落在地上像葉子』。」

  宛鬱月旦詫異,「為什麼?」

  唐儷辭望著天,天空中已沒有他灑的那把枯草,「因為……就是這樣規定的。」

  宛鬱月旦靜了下來,「誰規定的?」

  唐儷辭抬起手,張開五指,從指縫裡看天,天空依然很廣闊,但在指縫間看來很狹隘,「所有的人……所有的所有的人。」

  說「所有的人……所有的所有的人」的時候,唐儷辭的語氣像個孩子,宛郁月旦舒開眼角微笑,「那我唱歌給你聽好了。」

  唐儷辭笑了出來,「你?」他很輕蔑,但沒有不容許,「唱罷。」

  宛鬱月旦躺在地上唱了起來,他隨隨便便唱著,唱著兒時的小調,有些詞忘了他便東拉西湊,忘得再徹底了些他便胡編,反正唐儷辭也不知他在唱些什麼。

  冬風很涼,聽著宛鬱月旦瞎唱了好一會兒,唐儷辭紅唇微勾,「你麼……有時候有些像一個人。」宛鬱月旦停下不唱了,「誰?」唐儷辭唇角的弧度揚得非常細微,「你在懷念他。」宛鬱月旦又問,「誰?」唐儷辭道,「是誰……你很清楚。」宛鬱月旦歎出一口氣,「嗯……你怎會認識他?他在哪裡?」唐儷辭似笑非笑,「他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好嗎?」宛鬱月旦並不問「他」在那裡,他知道唐儷辭不會說。

  「不太好。」唐儷辭閉上眼睛,「或者說……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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