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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放屁!」玉箜篌破口罵了一聲,聲音震天動地,官兒臉色慘白,卻聽他柔聲道,「你若沒見到她、你們若不是同行、你若不是要掩護她,你犯得著連殺七人嗎?你瘋了嗎?胡話就少說了,她到哪裡去了?」

  官兒咬牙,「我不知道。」玉箜篌提起手掌,「你再說一次不知道,我可就饒不了你了。想一想,你還這麼年輕、又是這麼聰明漂亮、又那麼怕死……人生還有許多可能,還沒有嫁人生子,要是就這麼死了,你不會覺得很遺憾嗎?我再問你一次,她到哪裡去了?」官兒反而頸項一昂,大聲道,「我不知道!你殺了我,我也不知道!」

  「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玉箜篌吃吃的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很可惜,收養你當初如果發現你是這樣的苗子,我該一早殺了你!」言下手掌一揮,「啪」的一聲官兒腦漿迸裂,當場慘死,臨死之時猶自緊緊抿住嘴唇,當真死也不開口。

  風流店中竟然有小丫頭對阿誰講情誼,這真是件匪夷所思的怪事。官兒的血濺上玉箜篌的鞋面,他取出懷中的繡花手帕慢慢的擦著,慢條斯理,擦得非常仔細。

  就在他揮掌殺官兒的同時,餘泣鳳和清虛子同時飄身而退,唐儷辭闖入隧道,一切似乎才開始,但對官兒來說已經太遲了。

  她始終是沒能長大。

  遙遠的通道中傳來驚呼奔跑之聲,玉箜篌眼神陡然一變,刹那充滿了暴戾狠毒之色,手握那柄短劍,沿來路退去。

  通道之中,白素車和餘泣鳳正疾奔而來,清虛子自另一個轉角飄身過來,玉箜篌掠目一看,「真是沒出息。」白素車容色肅然,鞠身一禮,「唐儷辭有備而來,我等不是他一人之敵。」玉箜篌哼了一聲,「把水牢打開,去查缺口是不是有人通過?」白素車應聲而去。玉箜篌眼眸流轉,看了餘泣鳳和清虛子一眼,輕輕一笑。這一笑便笑得餘泣鳳和清虛子垂首無言,他們二人都是一代宗師之能,卻被唐儷辭嚇得掉頭就跑。

  「其實你們兩個足可以和唐儷辭過上兩百來招……」玉箜篌柔聲道,「他重傷初愈,說不定在這兩百招裡就會力竭,說不定你們其實會贏。」他頓了一頓,冷冷的道,「現在可有一點後悔了麼?」餘泣鳳陰沉著一張臉不說話,清虛子面戴黑紗,看不出神色,但顯然臉色也不好看。玉箜篌負手站在通道中,餘泣鳳和清虛子各站兩旁,黑暗的遠處什麼聲音都沒有,但誰也知道唐儷辭和沈郎魂正沿路而來。

  唐儷辭雖然武功高強,沈郎魂也不是弱者,論實力,他們決計抵敵不過玉箜篌、餘泣鳳和清虛子。但唐儷辭有音殺之術,音殺之術驚世駭俗,少有人能抵擋,即使玉箜篌也是不行。

  玉箜篌卻並不撤走,他不撤走的原因很簡單,望亭山莊之中除了餘泣鳳和清虛子,還有鬼牡丹。唐儷辭的音殺之術再厲害,也需要有閒暇吹奏,有幾位武功絕倫的高手,絕對能確保唐儷辭沒有施展音殺之術的時間。

  漫長的隧道遙遙亮起一團燈光,隨即熄滅,往前又亮起一團燈光,又再熄滅。那是嵌在隧道兩側的油燈被吹滅之前的亮光,油燈的光線很暗淡,只照得隧道裡分外的黑。油燈一節一節的熄滅了,仿佛漫長的隧道一節一節的變短了一般。

  唐儷辭來了。

  玉箜篌負在身後的手悠閒地轉了幾轉,對眼前侵近的濃郁黑暗沒有半點在意一般。

  乘風鎮的小屋內。

  阿誰沉沉睡去,她奔波了一夜,又屢經刺激,身體和精神都已疲憊不堪。玉團兒讓她睡在鳳鳳身邊,鳳鳳卻又不睡,精神很好的坐在床上東張西望,看看宛鬱月旦、又看看玉團兒,烏溜溜的眼睛又圓又大,仿佛看得很好奇。但他似乎也知道娘親累了,只是東張西望,也不吵不鬧,右手牢牢的抓住阿誰的衣袖。

  玉團兒和林逋正合力將薛桃抱上床榻,玉團兒剛剛給她胸前的傷口上了藥,但傷得很重,簡單的敷些金瘡藥不知有否效果,而當初柳眼用來醫治林逋的黃色水滴又不知要到哪裡去找,只得聽天由命了。

  宛鬱月旦坐在一旁,剛才玉團兒把她所知的阿誰、柳眼和唐儷辭的事嘰嘰呱呱說了一遍,以他的聰明才智,不難瞭解其中的關鍵之處。而阿誰把薛桃橫抱了回來,究竟是誰在她胸口刺出這樣的傷口卻不得而知,答案似乎很明確,卻又很令人迷惑。

  她和朱顏在一起,有誰能傷得了她?即使傷得了她,朱顏卻又為何留下她一個人在荒山野嶺?答案只有一個:重傷薛桃的人,正是朱顏。

  但他為什麼要殺薛桃?

  難道他不是為了薛桃赴湯蹈火?不是為了薛桃要殺宛鬱月旦,甚至為了薛桃逆闖望亭山莊,突破重重機關才將她救出的嗎?怎會轉眼之間就對她下這樣的重手?

  「小月。」玉團兒對著薛桃凝視了好久,「她好漂亮。」宛鬱月旦卻看不見,只得微笑,「是嗎?」玉團兒點頭,「我要是有這麼漂亮,不知道他會不會多想我一點,唉……」宛鬱月旦道,「這個……世上也不見得人人愛美,我聽說有些人特別喜歡胖姑娘,有些人特別喜歡老姑娘,所以男人想不想念一個女人,很大程度上是看她有沒有給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吧?呃……深刻的好印象。」玉團兒看著宛鬱月旦,「我要是長著你的嘴巴就好了,我喜歡你的嘴巴的形狀,小小的,像小娃娃的嘴巴。」宛鬱月旦在陪她說話,她卻在想宛鬱月旦的唇形,林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兩人說話,全然文不對題。

  宛鬱月旦不以為意,略略按了按薛桃的手背,她的手背熱得燙手,傷勢看來十分兇險。想了一陣,宛鬱月旦突然問,「唐公子穿過的衣裳在哪裡?」林逋怔了一下,那件衣裳被沈郎魂的短刀撕破了一個大洞,染滿了鮮血,卷了起來藏在衣櫃裡生怕被風流店的人發現端倪,至今沒人動過,「在櫃子裡。」

  「拿來瞧瞧,衣袋裡說不定會有藥。」宛鬱月旦黑白分明的眼睛靈活的轉了轉,「他身上一向帶著不少好東西。」林逋站起身來,匆匆從衣櫃裡翻出唐儷辭的血衣,探手入衣袋裡一摸,裡頭果然有許多瓶瓶罐罐,一一取出來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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