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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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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的一聲微響,竹杖焦黑了一塊,那藍色彎刀中心驟然鑽出幾條白色小蟲,如蛇般蠕動,直往雪線子背後撲去。柳眼沉住氣,在雪線子與餘泣鳳對峙之時,竹杖連變七八般變化,招招向那小蟲招呼,他手上雖然無力,但招式猶在,這毒蟲雖然可怕,卻經不起竹杖一戳。紅蟬娘子「咦」的一聲,收刀在手,「你竟然還敢動手!果然是好大的膽子!」 柳眼站在雪線子背後,竹杖支地,那節焦黑的杖頭碎裂讓他晃了一晃。就算是他面上戴著人皮面具,紅蟬娘子也看出他的表情毫無變化,只消雪線子站在這裡,他便站在他背後,紅蟬娘子砍一刀他便擋一刀、砍兩刀便擋兩刀。「柳尊主,你今日當真讓我刮目相看。」紅蟬娘子格格嬌笑,「我原先只當你是個繡花枕頭樣的小白臉呢!不想臉皮給人剝了以後人也有情有義起來,那些想為你生為你死的小丫頭們也算沒白看中你。可惜——你的情義用錯地方,他是你的死對頭唐公子的好友,難道不是你的敵人?你拼命護著他做什麼?」柳眼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老妖婆!」 紅蟬娘子一怔,勃然大怒,唰的一刀向他攔腰砍去。她一生最恨別人說她老,柳眼卻是故意踩她的痛腳。雪線子本來目不轉睛的和餘泣鳳彼此對峙,聞言突然露齒一笑,「嗯,聽到一句好話!」餘泣鳳見他口齒一張,並指往前,指尖一股劍氣破空而出,雖無利劍之威,但距離甚近,也是縱橫開闊,十分厲害。雪線子袖袍一拂,紅蟬娘子乍見刀下的柳眼被他白色衣袖掩去,餘泣鳳卻見雪線子一幻為二二幻為三,刹那間竟是化為數十個各不相同的幻影,驀然一怔。便在兩人雙雙一怔之時,「啪」、「啪」兩聲悶響,兩人雙雙吐出一口鮮血,前胸背後各自中掌,隨即雪線子一聲輕笑,已是帶著柳眼飄然離去。 「呼」的一聲餘泣鳳忍住內傷,往雪線子離去的方向劈出一掌,但見草木伏倒,人早已不見蹤影。紅蟬娘子晃了一晃,失聲道,「千蹤孤形變!」餘泣鳳嘿了一聲,「了不起!」 雪線子最後這一招傷敵可是大有來頭,一人能化數十幻影,而各幻影都若虛若實,都能出掌傷人,對練武之人的腳力、腰力、身法要求極高,並且出招之時急摧功力,若非高手之中的高手,無人敢用。此招若是不成,往往走火入魔,雪線子居然能將如此兇險的一記絕招施展得如此舉重若輕,瀟灑飄逸,修為委實駭人。 「不愧是江湖第一怪客。」紅蟬娘子伸手挽了挽亂髮,輕輕的歎了口氣。餘泣鳳卻沙啞的道,「以他傷及你我的掌力判斷,雖然施展出『千蹤孤形變』,他也受了傷,否則這一掌絕不止如此而已。」紅蟬娘子嫣然一笑,「說的也是,追吧。」 兩人展開輕功,沿著雪線子遁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雪線子將柳眼提起,快步往林木深處掠去,身影三晃兩閃,已到了山頂。踏上山頂,他將柳眼放下,兩人舉目望去,正見不遠處的山谷中黑煙四起,隱隱有喧嘩之聲,不知有多少人在其中奔波跳躍,不禁都是一怔。雪線子凝目遠眺,「誰在山谷裡搗亂?」柳眼隱約可見一群黑衣人中蹁躚而行的黃色人影,那黃色人影每過一處帳篷,黑色帳篷便即起火,冒出濃郁的黑煙,也不知他用什麼引的火。 「好身手啊好身手,可惜——不是美人。」雪線子眼裡看得清楚,嘖嘖稱奇,「這帳篷是硫桑蠶絲所制,防水耐火,刀劍難傷,尋常火焰無法引燃,要能化精鋼的烈火才能點燃硫桑蠶絲。這人暗器出手摩擦帳篷所引起的溫度竟然能將帳篷點燃,可見暗器的速度真是可怕。」柳眼聽到「暗器」二字,心頭一震,是方平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山下混戰的場面,方平齋來了,玉團兒呢?她……她呢?他們竟然真的來了。 「這是不是小唐說的,你新收的徒弟?」雪線子仍在嘖嘖稱奇,「我看你徒弟當你的師父綽綽有餘,這一手飛刃功夫早已獨步江湖了。你來麗人居就是要找他?我帶你下去。」柳眼拄著竹杖,望著方平齋闖陣的腳步,竹杖竟有些微微的發抖,「他在幹什麼?」雪線子「啪」的一聲自後腦重重的給了他一下,「你是傻的?有人牽來幾百條狗設下天羅地網要抓你,山谷底下正是敵人的大本營,他闖入敵陣,自是為你消災,難道你看不出來?」柳眼有些天旋地轉,晃了一晃,低聲道,「我……我一直以為……他不過另有居心……」 「哈哈,世上有幾人不是另有居心?但並不一定另有居心的人就對你不好。」雪線子展顏一笑,「能為你來到此地,很不容易,你的徒弟對你很好。」柳眼點了點頭,「這些人是鬼牡丹的手下,鬼牡丹是七花雲行客之首,和風流店關係密切,今日的天羅地網想必不止針對我一人而已。」雪線子歎了口氣,「我只關心我什麼時候能和小水去吃魚頭煲,救了姓林的書生,你就會跟著你徒弟走,是不是?」柳眼點頭,雪線子哈哈一笑,「那就救人去了。」 兩人心知四處都是鬼牡丹牽來的土狗,不敢在山頂久留,雪線子再度將柳眼提起,快步往方平齋所在的山谷奔去。 雪玉般的刀刃飛舞,所開的是一條血路。方平齋飛刃護身,自東向西往焦玉鎮方向硬闖,他所過之處鮮血濺起,帳篷起火,鬼牡丹手下的妖魂死士難以抵擋,節節敗退。寸許長的雪刃越舞越盛,猶如千萬風雪亂舞,片片落英摧殘,發揮到極致的時候方平齋的黃衣幾乎不見,只見如滾雪的刀光,身畔人傷火起,慘呼之聲不絕於耳。 他並不是想闖過一陣就後退,他一路闖向焦玉鎮,腳步沒有絲毫停留。 麗人居!是今日鬼牡丹掀起風雲的地方,是針對柳眼的一局陰謀,也是他的一塊心結。十年前他在這裡設下酒局,敬了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一杯毒酒,那毒酒毒倒了梅花易數,卻毒不倒狂蘭無行…… 方平齋的思緒微微的有些恍惚,那日三哥中毒之後,向他劈了一掌,他的武功遠不如三哥,重傷瀕死,是七弟出力救他一命。而後七弟拿那杯毒酒的解藥與三哥做下交易,要他殺了二哥……一切的變化是那麼突然,自兄弟情深到兄弟相殘,突然之間彼此的性命不再重要,殺人就像殺雞一樣,沒有半點留戀……那些昔日的情分也就如風吹去一般,虛幻的,不留半點影子。 一切是誰的錯?是他麼…… 如果預知一切的結局,他還會選擇那兩杯毒酒嗎? 如果的事,永遠沒有答案。 「當」的一聲微響,方平齋驀然轉頭,只聽「當當當當」一陣微響,猶如風鈴遭遇了一陣狂風,繞身飛舞的雪刃一連跌落了十來隻。他挽袖收刀,只見四下裡妖魂死士紛紛讓開,一人黑袍飄動,倚著一棵大樹站著,那大樹之後過河便是焦玉鎮。 黑衣人袍繡牡丹,面容醜惡,偏偏渾身散發著一股香氣,見方平齋闖陣而來,諷刺的勾了勾嘴角,「六弟,你好大的膽子。」 方平齋手搖紅扇,哈哈一笑,「我向來膽子很大,大哥你難道是第一次知道?如果我膽子不大,十年前怎敢請你們喝酒,又怎敢在酒裡下毒殺人?很可惜我下的毒不夠狠絕,竟是誰也沒有毒死,只憑空害死了二哥。」天高雲朗,他圓潤的臉上滿是笑意,侃侃而言,就似說得只是天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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