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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神兵利器?」沈郎魂不用兵器,池雲的銀刀雖然厲害,卻不以鋒銳見長。鐘春髻手腕一翻,一柄粉色刀刃的匕首握在手中,「不知小桃紅如何?」唐儷辭微微一笑,「很好了……」他接過小桃紅,以刃尖輕挑牆中第一支黑色短箭的機簧,牆中精鋼所制的機關,卡著層層疊疊的黑色短箭,不計其數,「這種機關,牆內和地下拉成一種平衡,無論是哪一方失去平衡,都會射出短箭,所以人通過走廊就會射出短箭。如果將這種機關這樣切斷,」他以小桃紅輕輕切斷第一支黑色短箭之下的一條鐵線,只聽「錚」的一聲厲響,那短箭仍然應手射出,只是第二隻短箭未再順勢排上,「仍然不能解決問題,所以……」他輕輕伏下身,「要切在這裡……」小桃紅的刀刃沿著那短箭的位置緩緩向下,直至牆角,唐儷辭匕首插入牆角逢內,運勁一劃,只聞「咯」的一聲微響,第二第三支短箭仍在弦上,卻未射出。

  「我明白了,這扣住短箭的力道不管太輕太重,都會觸發短箭,切在牆角,餘下一部分機關重量之力,才能將短箭拉住。」沈郎魂突道,「要將這條路上所有的機關都斬斷,必須要有踏雪無痕的輕功身法,以及穩定的出手速度。」唐儷辭橫匕微笑,「你是想說……這個人就是你麼?」沈郎魂不答,過了一會,他淡淡的道,「你說過——我們身上只有一條命,而你身上有兩條。」

  「啪」的一聲輕響,唐儷辭手落在沈郎魂肩上,「你已試過一次,證明你不能踏雪無痕,不是麼?」沈郎魂淡淡的道,「我去,最多重傷,但不會死。」旁人說這話自是毫無分量,而在他說來自然不同。池雲口齒欲動,他不以輕功見長,但——他話尚未出口,唐儷辭輕輕一笑,「那就請沈兄辛苦了。」沈郎魂尚未回答,驟然灰影一閃,其勢如奔雷閃電,刹那之間已掠入通道之中,鐘春髻失聲驚呼,沈郎魂和池雲神色驟變,唐儷辭口是心非,嘴上剛剛說到請沈郎魂出手,話音未落人已奔出,讓人措手不及!一頓一怔之間,只見夜明珠映照之下,唐儷辭身影如灰雁平掠,渡水不起波瀾,伴隨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刹那之間已到那扇大門之前。

  「唐公子!」鐘春髻情切關心,直奔他身後,兩側磚牆一無動靜,果然鐵甲百萬兵已經被破。沈郎魂池雲隨後而來,池雲忍不住罵道,「他奶奶的,踏雪無痕、乘萍渡水,日後若是遇到江河湖海,船也不必坐了。」沈郎魂淡淡的道,「好功夫!」

  唐儷辭眼望那扇大門,「我說過我武功高強,天下第一。」池雲拔下門上的一環渡月,「說這話你可是認真的?」沈郎魂突地插了一句,「因為你要方周換功給你,而他死了,所以——你必須是天下第一?」唐儷辭微微一笑,並不回答,伸手打開了那扇門。

  灰塵遍佈雪白的門扉,白色描金大門打開的時候,簌簌灰塵自上撒下,雖說此門已被翻新,但至少也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四人一起往門內看去,大門內是一個碩大的坑道,坑底深處有火焰跳躍,如果不慎跌落,必定慘受火焚,而在火焰之中,一條被火燒得通紅透亮的鎖鏈之橋直通對岸。

  坑道對岸,又是一扇白色描金的門。

  而這個充滿火焰的大坑之旁尚有許多個門,或開或閉,陰森可怖,想必飄零眉苑許多通道都通往這個坑道。鐘春髻身子微微發抖,她和尋常女子一樣,怕黑,而這個房間的黑,是在半開半閉的大門之後,在明亮跳躍的火焰之後,那更是恐怖之極。池雲目注那條鎖鏈橋,「這座橋未免太窄,看起來就是為了烤肉專門做的。」沈郎魂淡淡的道,「不錯。」

  火焰之中的那座橋只有一臂之寬,最多容一人通過,兩側鐵鍊交錯,並非是扶持之用,而是增強鎖鏈的熱力,人如果走在橋上,必定慘受火紅的鎖鏈炙烤,只怕尚未走上十步,就被烤得皮開肉綻,要不然就是跌落火坑。

  而火坑的對岸,靜靜擺著一具棺材,水晶而制,晶瑩透徹,在火光下隱隱約約流露出淡藍色的光彩。

  「這口棺材——」鐘春髻失聲道,「這就是藍色冰棺?」池雲絲毫不停,直接往鎖鏈之橋掠去,足未落鎖鏈,一環渡月已出手,「叮」的一聲斬在燒紅的鐵索之上,正要借力躍起,然而銀刀落下,觸及鐵索驟然一軟,竟無法借力。池雲身子一沉,然而畢竟臨敵經驗豐富之極,一個小翻身「啪」的一聲足踢銀刀,借勢而回,但那柄一環渡月受熱沾粘鐵索之上,卻是回不來了,轉眼之間,漸漸融化。

  「這鐵索不是平常之物。」沈郎魂冷冷的看著對岸的冰棺,「看來看輕了這條鐵索,妄死在火中的人不少。不過這座冰棺必定是最近幾日才放在那裡,他自國丈府奪走方周的屍身,明知你必定會追來,將它當作誘餌引你跳火坑。」唐儷辭將小桃紅還給鐘春髻,灼熱的空氣中他的衣角略略揚起,在火光中有些捲曲,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對岸的藍色冰棺,一瞬之間,雙眸閃過的神色似哭似笑,「就算是火坑,也只好跳了……」他喃喃自語,「他一向很瞭解我。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可以如此瞭解我,卻不能相信我……沒錯,一向都是我做得太過分,但是……但是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這麼過分,我有哪一件事做得不過分?你一向都能容忍,為什麼這一次……你不能原諒我?」他看著那冰棺,「大哥……你幫我告訴阿眼,這一次不是我任性,雖然我還是做得很過分,可是……我是真的想救你……」

  另三人站在一旁,看著唐儷辭對著那冰棺自言自語,不知說了些什麼,面面相覷。鐘春髻拉住池雲的衣袖,低聲道,「他能不能不過去?那……那鎖鏈……」池雲將她甩開,冷冷的道,「他如果想過去,你能攔得住?」鐘春髻道,「那……那已是個死人不是嗎?就算他從這裡過去,也已經救不了他,何必過去?」她又拉住池雲的衣袖,「我覺得過了鐵索也會有更險惡的機關,把他攔住……」池雲冷冷的看著她扯住他衣袖的手,「放手!」鐘春髻悚然放手,她心神不寧,她覺得唐儷辭如果踏上鐵索一定會遇上比鐵甲百萬兵更可怕的危險,但她人微言輕,無法阻止,惶恐之下,懷中一物微微一晃,她探手入懷,緊緊握住了那瓶藥水。

  「烈火鎖鏈橋,如果你練有陰冷真氣,使用碗水凝冰之法,或許可以暫時抵住這種高熱。」沈郎魂沉吟,「或者,有能夠抵禦下邊火焰的東西,另搭一座橋。」唐儷辭背對著沈郎魂,似乎充耳不聞,身形一動便要往鎖鏈橋上掠去。沈郎魂眼明手快,一把按下,「且慢!莫衝動……」他一句話未說完,唐儷辭出手如電,「咯啦」一聲反扣他手腕,沈郎魂甩手急退,一陣劇痛,毫釐之差唐儷辭就卸了他手腕關節——刹那他明白,冰棺置於火坑之旁,無論是什麼樣的冰棺,也必是會融化的,所以……唐儷辭失了冷靜,不過本來唐儷辭就不冷靜,他做事一向憑的面帶微笑的狂妄,而從來不是冷靜!抬眼只看唐儷辭躍身上橋,踏足熾熱火紅的鐵索,下落之時鐵索微微一晃,他的衣裳髮髻頓時起火。鐘春髻掩口驚呼,臉色蒼白,池雲身形旋動,沈郎魂一把將他抓住,雙目光彩爆閃,「就算你上得橋去,又能如何?下來!」

  說話之間,唐儷辭全身著火,數個起落奔過鐵索橋,直達對岸。

  對岸,滿地水跡,縱然在熊熊火焰炙烤之下,也未乾涸。火焰在他衣角跳躍,因為人在火中的時間不長,衣裳上的火趨緩,然而並不熄滅,仍舊靜靜的燃燒著。唐儷辭望著地下的冰棺,一動不動。

  那是一口堅冰製成的棺材,晶瑩剔透,隱約泛著藍光,不過……在這火坑高溫之旁,它已融化得僅余極薄極薄的一層,滿地水跡就是由此而來。這棺材化成的水和尋常清水不同,極難蒸發,非常粘稠。

  「狐狸!」

  「唐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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