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萍 > 露從今夜白 | 上頁 下頁


  「我沒有賣掉它,我只不過是當了它。」花離離的表情逐漸變得玩世不恭,有些輕蔑地嗤笑了一聲,「我喜歡的人……有很多。」

  「是嗎?」她突然抬起頭冷冰冰地看著他,「你為什麼要招惹我?就為了那幾千兩銀子?花離離我告訴你——我欣賞你——一開始我很欣賞你——如果你缺錢你對我開口!我一樣可以給你幾千兩銀子,反正我根本就不會用它!你為什麼要騙我?騙一個傻裡傻氣的女人——很好玩麼?」她目中充滿著怒火,「很好玩嗎?你只是要錢而已,何必糟蹋別人的心?衛衾兒只有十五歲……你居然也……也那樣騙她!你該死!」

  「離離是好人!你們不要冤枉他!他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他沒有騙我!」衾兒聲嘶力竭地為他辯護,「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不會像喜歡陸姑娘那樣喜歡我,可是……可是我想跟著他……我想給他錢!不是他的錯!」

  陸長釵冰冷的目光看著花離離,「你用了什麼法子把她弄成這樣?你還真神通廣大。」

  「和你一樣的方法。」他平靜地說,「有母性的女人都喜歡柔弱的男人,不是嗎?」他像撫摸寵物一般摸了摸衾兒的頭,耐心地說:「你哥哥來接你,乖,跟哥哥回去。」

  「我不要!我要跟著離離。」

  「乖孩子,離離騙了對面那個笨女人,有了很多錢,以後不會再要你的銀子了。」他輕輕輕地說,笑了笑仿佛很愜意,「你再跟著我你哥哥會打我的,你不想讓我痛,對不對?」

  衾兒微微一震,驚慌失措地看著衛琪,「只要我和你回去,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傷害離離?」

  這混賬居然用妹子威脅他!衛琪瞪著花離離,卻見他笑了,笑得很得意似的。

  「哥哥你回答我,只要衾兒乖乖跟你回家,你就不怪離離騙了陸姑娘是不是?」衾兒攔在花離離面前說。

  那麼清純簡單的傻丫頭——他居然也忍心利用。陸長釵淒涼地看著站在衾兒背後安然自在的花離離,一直不願相信他會騙人,那麼溫柔傻氣的男人會騙人。如今何止是不能不相信,而是對這個人驟然興起一股刻骨的恨意了!「衛琪!你帶衾兒回家,我的事我自己解決。」她斷然地說,「不要你多管閒事。」

  衛琪一把抓住衾兒,「我這就帶這個傻丫頭回家,這傢伙死不足惜,接劍!」他把手中陸長釵的「沉水龍雀」向她擲了過去,「留下他遺禍無窮,不知道多少姑娘被騙!」

  「知道!」她的英姿颯爽終於在她身上複生,「刷」的一聲拔出長劍,漣漣指向花離離,「這個人我來處置,你先走吧,我怕你妹子受不了。」

  「好!」衛琪帶著妹子離開。

  花離離躍上戲臺,陸長釵手持長劍在台下冷冷地看著他。

  日日看戲,每日都是這樣俯視和仰視著,為什麼這一日居然……會變成這樣?她劍指花離離眉心,「我問你,你騙了多少姑娘?」

  花離離不答,只是站在臺上,退了兩步。

  「我再問你,你一個人要那許多銀子幹什麼?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麼?」她厲聲問。

  花離離退了兩步之後踱了兩步臺步,輕輕地一甩袖子做戲裡佳人的倦態,「洞房記得初相遇,便只合、長相聚。何期小會幽歡,變作別離情緒……我早就說過,人應該活得自私點兒才會快樂,我的事只有我自己能管,何必告訴你?」他輕輕地旋了個身,「你又是我什麼人?」

  那戲臺上妖魅動人的模樣——才是花離離的本色吧?就像一隻色彩斑斕的鬼蝶,一張紅臉、一張白臉、一張藍臉、一張綠臉……無窮無盡,「昨天晚上你明明就沒戲,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去皎鏡潭?」她厲聲又問。

  「我厭了你了,所謂將軍的女兒戰場的女將也不過如此,今日就算衛將軍沒有帶你來,我也會告訴你——要麼,你留下做我女兒團裡的一個;要麼你就回家,像衾兒一樣永遠不要來找我。」他嘴裡哼著曲子小碎步繞台一圈,雙袖一揚,袖風在臺上飛成蝴蝶,「……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你不必拿著劍指著我,在定水殺了人是犯法的。」

  「我不會殺你。」她冷冰冰地說,「那扁街街頭銀莊的老闆娘比我更有資格殺你。」她「噹啷」一聲收劍回鞘,「花離離,你我幾月情分恩斷義絕!這個東西你還留著——本姑娘送出去的東西從不收回!你——好好享用吧!」

  「叮」的一聲,那玉簪被她一手摔在地上,這玉簪質地極好,彈性甚佳而質地堅硬只是高高彈起並未摔壞,陸長釵看也不多看一眼揚長而去,「讓我再看見你招搖撞騙,就算在定水我一樣要了你的命!」

  「啪」的一聲,臺上的花離離接住了彈起的玉簪,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嘴裡幽幽地唱出最後一句:「早知忒難拼,悔不當初留住。其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曲子唱完了,所有的人都走了。

  他還是像開始一樣,什麼也沒說、也沒有笑。

  「你沒有殺他?」回家以後衛琪問她。

  「沒有。」她冷冷地回答,「他不值得我殺。」

  衛琪露出了一絲微笑,「所以我一直覺得你是女中豪傑。」

  「女中豪傑?」她喃喃自語,微一定神,「這個人的事我永遠也不要聽,我也不希望爹知道這件事。」

  「我什麼也不會說的,每個人都有迷茫的時候,我也有。」衛琪溫柔地說。

  不知道為什麼衛琪的溫柔並不能走入她的心,說到「迷茫」,她想起的只是認識的第七天,他們在面攤上吃面,花離離對她說的關於「自私和孤獨」……那才是真正的靈魂的迷茫,不是麼?衛琪的溫柔聽起來很虛浮,她並不想聽,「衛將軍,聽說你即將北上駐守邊防?」

  「是的……」衛琪微微詫異,「你……」

  「我和你一起去。」她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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