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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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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說……」方多病茫然看著肖紫衿,「他說他已經死了,來不了,請你……請你替他上陣。」 紀漢佛脫口而出:「什麼?」當下搶了那信件。 肖紫衿一怔,眨了眨眼睛:「什麼?」 「他說他已經死了,所以來不了,他很遺憾……」方多病喃喃地道,「他說……他說你的劍法很高,比他厲害,所以請你替他上陣……」 肖紫衿胸口那腔怒火已瞬間燃上了天際:「什麼他已經死了?什麼我要替他上陣?」他厲聲道,「這是他的戰約!是他的地方!為何我要替他上陣?」 「他說……」方多病茫然道,「因為你是四顧門主。」他慢慢地道,「笛飛聲……是來與四顧門主比試的,不是麼?」 肖紫衿茫然頓住:「他為什麼不來?他來了我……」他頓了一頓,「他來了我就……把四顧門主還他……還他……」他也不知怎麼會說出這句,但竟是說得如此自然流暢,仿佛已在心裡想過了千萬回。 方多病搖了搖頭:「他說他劍斷人亡……已經……」他輕聲道,「死了。」 說完他不再理睬肖紫衿,搖搖晃晃地向自己大轎走去。 昭翎公主關切地看著他:「怎麼了?」 方多病呆呆地站在轎旁,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他動了一下嘴角:「你說……死蓮花不是李相夷對不對?」 站在轎旁的施文絕見他看了一封信以後突然傻了,「哼」了一聲:「呸!老子早就告訴過你,李蓮花就是李相夷,李相夷就是李蓮花,是你死也不信。怎麼了?他寄信給你了?你信了?哈哈哈哈哈,他騙了你我這許多年,可是有趣得很。」 方多病搖了搖頭:「你說——死蓮花不是李相夷——」 施文絕一呆:「怎麼了?」 方多病抬起頭來:「他寄信給笛飛聲,他說……他已經死了,所以今日的比武請肖紫衿上陣。」 施文絕看著方多病,一瞬間仿佛方多病變成了塊石頭或是成了個怪獸。方多病茫然看著施文絕:「他為何要寄信給我?他若不寄信給我多好?」他若不寄信,我便永遠不知道。 施文絕呆呆地看著方多病,四面八方那麼多人,在他眼裡已全成了石頭。李相夷死了?那個騙子死了?怎麼會死呢?他不是李相夷嗎?李相夷應該是……永遠不會死的。 「難道真的是因為……那些傷?」施文絕喃喃地道,「天……我明明知道,卻……卻自己走了……天……」 方多病轉過頭來,突然一把抓住他,咆哮著將他提了起來:「你知道什麼?」 施文絕對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騙子身上有傷,很重的舊傷……很可能就是當年墜海之後留下的……」 方多病呆了半晌,本想繼續咆哮,卻是一鬆手將他丟下了。 「算了。」他喃喃地道,「算了算了……」他抬起頭看著碧海青天,「老子和他認識這麼多年,吃喝拉撒在一起的時候,還不是屁也不知道一個?」 「他真的死了嗎?」施文絕爬了起來,「他說不定會說謊,為了不來比武,扯瞞天大謊。」 方多病呆呆地看著晴空,搖了搖頭:「他沒有扯謊。」他道,「他雖然是個騙子,卻從不怎麼騙人……真的……不怎麼騙人,只是你我沒明白……」他喃喃地道,「沒……沒太把他當回事……」 喚日礁上笛飛聲也已聽說了李相夷寄來絕筆,請肖紫衿代之,聽完之後他淡淡一曬,飄然而去,竟是不屑與之動手。 而肖紫衿也無心與他動手,他仍想不通,為何那日李蓮花寧願逃走不肯就戮,卻突然無聲無息地死了? 他說劍斷人亡。難道那日他震碎吻頸,便已絕了生機?肖紫衿漸漸覺得驚悚,莫非……莫非當真是自己……逼死了他?他一心一意要他死,如今他似乎真的死了,他卻覺得不可思議,無法接受,李相夷是不死的、是不敗的、是無論他如何對他、如何惡言相向揮劍相向也能存在的神祗啊…… 他怎麼能……當真死了?他是因當年的重傷而亡的嗎?那日他不肯就戮、不願自盡難道是因為—— 肖紫衿臉色霎時慘白——難道是因為他不願他親手殺他!他不願自己做下後悔之事、也不願婉娩知道他曾威逼他自盡——所以那時不能死!他若在那時死了,婉娩絕不會原諒他。 所以他跳上漁船,去……別的地方……一個人死。 肖紫衿雙眼通紅,他一個人死,他死的時候,可有人在旁?可有人為他下葬、為他收屍? 回過頭來,海濱一片蕭索,幾時有了嗚咽之聲,幾個藍衣女子在遠處哭泣,紀漢佛臉如死灰,白江鶉坐倒在地,石水一言不發往回就走。 肖紫衿仰首一聲長嘯,厲聲道:「你究竟死在哪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掘地三尺走遍天下,我也要把你找出來!」 §東海之約 五、東海之濱 兩年之後,東海之濱,柯厝村。 柯厝村就在雲厝村不遠,村外曬著漁網,村裡大小不過百餘人,比起雲厝那是小得多了。 一個人在屋後曬網。 但見這人身材頎長,肌膚甚白,宛若許久不曾見過陽光,右手垂落身側,似不能動,他以一隻左手慢慢地調整那漁網,似乎做得心情十分愉悅。只是他的眼睛似乎也不大好,有些時候卻要以手指摸索著做事,有時要湊得極近方才看得清。 「死蓮花!」 有人在屋裡已經咆哮著追了出來:「老子叫你乖乖在屋裡休息,眼睛都快瞎了的三腳貓,還敢跑出去網魚!老子從京師大老遠來一趟容易麼?你就這麼氣我?」 那曬網的人轉過身來,是熟悉的面容,眯起眼睛,湊近了對方多病看了好一陣子,似乎才勉強記起他是誰來,欣然道:「哦,施少爺,別來無恙。」 方多病暴跳如雷! 「施少爺?哪個是你施少爺?誰讓你叫他施少爺?老子是方多病!他奶奶的一個月不見你只記得施少爺?他『施』給你什麼了?老子派了幾百人沿江沿海找你,累得像條狗一樣,撿回來你變成個白癡,老子給你住給你吃給你穿,整個像個奶媽一樣,怎麼也不見得你叫我一聲方少爺?」 李蓮花又眯起眼睛,湊上去仔仔細細地又將他看了一遍,笑眯眯地道:「哦,肖門主。」 方多病越發跳了起來,氣得全身發抖:「肖……肖門主?那個王八蛋——那個王八蛋你記著他做什麼?快給我忘了,統統忘了——」他抓著李蓮花一陣搖晃,搖到他自己覺得差不多已經將那「肖門主」從李蓮花腦子裡搖了出去才罷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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