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
| 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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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江樓欄杆之外,江水澄澈如玉,千年萬年,都將是如此。 「我說過,只要你再見婉娩,我就殺你。」肖紫衿淡淡地道,語氣中沒半分玩笑的意思,「我說的話,絕無轉圜。」 「我不過是給峨眉俠女做馬夫而已……」 李蓮花歎氣,「我確實不知她們是與你們相約在撫江樓見面。」他見欄杆外山川豁然開朗,不知不覺站到欄杆之旁,深深吸了口氣。 肖紫衿緩緩地道:「拔出你的吻頸來。」 李蓮花只是歎氣,卻不拔劍。他不拔劍的時候肖紫衿真不知那柄柔軟綿長的吻頸被他收在何處,他手持破城,一劍便往李蓮花胸口刺去。 李蓮花左袖一動,但見蛛絲般遊光一閃,一柄極薄極長的軟劍「叮」的一聲微響刹那纏繞在肖紫衿劍身上:「紫衿,我不是你的對手。」 「你不是我對手,還敢與我動手?」肖紫衿森然道,「我不願親手殺你……」他微微一頓,斷然道,「四顧門不需兩位門主,你自己了斷吧!」 李蓮花苦笑:「我……」 「你說過你不會再回來,你說過你不會再見婉娩。」肖紫衿淡淡地道,「此番在清源山百川院大鬧一場,以李相夷之名名揚天下,是在向我挑釁不成?如今天下莫你不從,你說你無意回來,無意江湖,無意婉娩,誰能信你?」 李蓮花張口結舌,過了半晌,終是歎了口氣:「我自己了斷,你若殺我……總是不宜……」他左手一抬,收回吻頸,想了想,手腕一震,但聽「啪」的一聲脆響,點點光亮飛散,叮噹落地。肖紫衿心頭一震,殺氣未消,心頭卻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激蕩,讓他臉色一白。 一地光華,映日閃爍,似永不能滅。 那柄威震江湖十二年的「吻頸」,天下第一軟劍,吹毛斷發斬金切玉的吻頸,十幾年來他幾乎從未離身的吻頸,就此被一震而碎,化為一地廢鐵。李蓮花握著吻頸的劍柄,輕輕將它放在地上,心裡猛地兜上一句話。 他記得誰曾說「有些人棄劍如遺,有些人終身不負,人的信念,總是有所不同。」他的記性近來總不大好,但這一句記得很清楚,也許永不能忘。 「你——」肖紫衿變了顏色,他想說「你做什麼」又想說「你何必如此」,但…… 但是他要殺人。而他要自盡,他斷劍,這……這有何不對? 李蓮花放下劍柄,站了起來,那一瞬間肖紫衿不知何故很仔細地去看他的表情,可惜李蓮花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他道:「紫衿,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知你可否聽我一句話?」 肖紫衿牢牢握住破城劍,李蓮花竟甘願就死,他委實不能相信,他竟自斷吻頸,這讓他觸目驚心:「什麼話?」 「婉娩若是愛我,她便不會嫁你。」 李蓮花輕聲道,「你要信她,也要信自己。」他看著肖紫衿,「夫妻之間,不信任……也是背叛。」 肖紫衿厲聲道:「我夫妻之事,不勞你來費心!」 李蓮花頷首,往欄杆旁走了一步,看了看,回過頭來,突然露齒一笑:「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做了。」 肖紫衿一呆,還未明白發生什麼事,只見李蓮花縱身而起,筆直往江中掠去,身形如電,竟讓他不及阻攔。他這是做什麼?打算跳江而死麼? 但……肖紫衿一瞬間腦子有些糊塗,他依稀記得李相夷水性頗好,當年墜海猶能不死,墜江怎生死得了?想起這事,他倒是松了口氣,猛地看見李蓮花縱身平掠,斜飛數丈,落身在一艘漁船之上,遙遙回身對他一笑。 他恍然大悟——李蓮花自知不是對手,所以震斷吻頸,甘心赴死,都是為了降低他的戒心,然後等到江上有漁船過時飛身脫難! 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沖上心頭,他其實並不慍怒李蓮花不死,更多的怒火來自地上的吻頸! 吻頸!吻頸此劍跟隨李相夷多年,劍下曾斬多少妖邪、曾救過他多少次性命?他竟就此碎劍!他不是有本事逃脫?不是早就計劃好了要跳江?那他為何要碎劍?如果不想死的話,為何要碎劍?此劍對他而言,就如此不值麼? 肖紫衿勃然大怒,殺氣沖霄,果然這人不得不殺,非殺不可! 李蓮花落身漁船之上,那船夫本在撒網,突然有人宛如天兵一般從天而降,嚇得他差點摔進江裡去,尖叫起來:「鬼啊——有鬼啊——」 那落在漁船上的人歎了口氣:「青天白日,哪裡來的鬼?」 漁夫回過頭來,只見這天兵一身白衣,生相倒是不惡,放了些心,但仍是道:「你……你你你……」 李蓮花坐了下來,見這漁夫收穫不多,船上不過寥寥幾條小魚,還在船底撲騰,不由得微笑:「船家,我和你打個商量可好?」 那漁夫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想了又想,十分謹慎地問:「什麼事?」他又補了一句,「喏,我沒錢,你若要那些魚,那就拿走。」 李蓮花笑了,他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我要買你這艘船。」 「這……這船是……不賣的。」 李蓮花打開那張紙:「這是五十兩的銀票。」 「銀票?」漁夫疑惑地看著那張紙,銀票這東西他有聽說過,卻沒見過,怎知是真是假? 李蓮花想了想,又從懷裡摸出二兩碎銀出來:「五十兩的銀票,加二兩碎銀。」他拍了拍身上,極認真地道,「買這艘船,再幫我送一封信,我可一文錢都沒有了,只有這麼多。」 二兩銀子?漁夫大喜,他這船也值不了二兩銀子,連忙將銀票和碎銀收起:「可以可以,賣了賣了,不知客官你要到何處?我可以送你去。」 李蓮花笑笑,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件來,溫和而極有耐心地道:「那銀票可以在城裡汪氏銀鋪換成銀子,這封信你就幫我送到……」略略一頓,他本想說送到百川院的分舵,然而這漁夫只怕不知百川院的分舵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便道,「送到方氏任何一家酒樓、茶館或是銀鋪都可以。」 「哦。」漁夫收起信件,對那銀票倒不是很看重,興趣只在那二兩銀子上。 李蓮花指了指對岸:「你先上岸,這船就是我的了。」 「客官你要去哪裡?我可以先送你去,再等你的人來接船。」漁夫甚是純樸,收了錢之後為李蓮花打算起來了。 「我不去哪裡。」 李蓮花微笑,「我也會划船。」 「是嗎?」漁夫搖著竿子,將船緩緩劃向岸邊,「看你白面書生的模樣,看不出來會划船啊。」 「呵呵,我也是漁夫,也賣過魚。」 「啊?你那裡大白魚多少錢一斤啊?最近大白魚可貴了,我卻怎麼撈也撈不到一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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