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
| 一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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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這人真是—— 眾人心中的驚奇與驚喜漸漸高漲,莫非這人竟當真是李相夷?莫非當年李相夷墜海當真未死?這也不是什麼怪事,既然笛飛聲未死,李相夷多半也未死,但他既然未死,這十二年來,為什麼從不露面?放任肖紫衿當上四顧門新門主,放任江湖上角麗譙興風作浪,放任百川院支撐大局? 他又怎知雲彼丘刺了李蓮花一劍?不少從未見過李相夷的百川院下弟子,以及陸劍池之類的江湖晚輩,都不知不覺期盼這突如其來的前輩高人掀開面紗,好讓後人一睹真容。李相夷留下太多傳說,諸多軼事,樣樣都足以讓人心嚮往之。 卻聽雲彼丘全身顫抖漸止,慢慢抬起頭來:「雲彼丘……當年下毒在前,此番劍創在後……還有……何等面目以對門主?」他顫聲道,「唯死而已……」 白衣人輕輕拍了拍他的頭,溫言道:「你若死了,豈非要讓後世千秋說他們殘害手足,蒙昧無知?太傻、太傻……」他的身姿看來遠比佝僂憔悴的雲彼丘挺拔年少,出言卻是溫聲安慰,有若長輩,「你滅了魚龍牛馬幫,毀了角麗譙的根基,李相夷若是不死,必定以你為傲。」 旁人聽著這兩人的對答,越聽越是糊塗。雲彼丘說「當年下毒在前,此番劍創在後……」當然指的是李相夷,但挨他一劍的人是李蓮花。 而面前這人若是李相夷,又怎會說出「李相夷若是不死,必定以你為傲。」這等話? 但最吸引人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這人說「你滅了魚龍牛馬幫,毀了角麗譙的根基」,這話聽來未免太奇,誰都知道滅了角麗譙總壇、殺了角麗譙的是四顧門的少年軍師傅衡陽。 只見這白衣人提起放在地下的一個包袱,打開包袱,包袱裡是一件灰白破舊的衣裳,衣襟上沾滿血污,衣裳下放著一管黃色竹筒。他提起那件衣裳,指著衣裳上一個破口:「這是李蓮花遇襲之時穿的衣服,彼丘這一劍雖然貫胸而入,但避開心臟要害,各位都是劍術行家,料想看得清楚。」 院內眾人面面相覷,這一劍確是偏了。白衣人翻過那件灰衣,指著衣袖下一塊色漬:「這裡有一塊黃色印痕,這裡也有。」他指著衣裳上十數處黃色痕跡,再拿起包袱裡那管黃色竹筒,將竹筒印在衣裳的印痕之上,「你們看,這些黃色印痕,來自這種竹管。」他晃了晃那竹管,「而這個東西,你們可知是什麼?」 「七曜火。」 人群之中,劉如京突然道:「這是七曜火。」 白衣人緩緩放下那竹管:「不錯,這是江南霹靂堂所制的一門火器,叫做七曜火,引燃之後高空爆炸,火焰臨空而下,飄灑七色劇毒鱗粉,是殺傷面極強的一種火器。」他唇齒微啟,一字一字地道,「雲彼丘為了向角麗譙的總壇內運入這種火器,一劍殺傷李蓮花,借用他的身體掩護,運入一十八枚『七曜火』。角麗譙多疑善變,這是唯一運入大批火器的方法。」 「什麼?」白江鶉突然跳了起來,「莫非——莫非其實——」他指著雲彼丘,失聲尖叫了起來,「彼丘不是角麗譙的臥底,而是百川院在角麗譙那的臥底?」 「不錯。」白衣人柔和的聲音聽來極其入耳,「雲彼丘在普度寺普神和尚傷人一事後,針對藏書樓下的地道進行了調查,追查到白江鶉門下弟子左三蕎頭上。他沒有揭發左三蕎,悄悄將他殺了,然後給角麗譙寫了封信,說起舊情難忘,情難自已,又說左三蕎做事敗露,他已殺人滅口。角麗譙讓潛伏百川院的另一個探子秦綸衛回報,說確有此事,兩人就此通起信來。」他從懷裡取出一疊書信,「這都是彼丘的親筆。」 白江鶉接過信件,這些就是從他手中悄悄溜掉的密信,他看東西看得極快,一陣翻閱,越看越是驚訝。白衣人繼續道:「彼丘為博得角麗譙重新信任,對角麗譙言聽計從,奉上天下一百八十八牢的地圖,分析百川院的弱點等等。花費了大半年的功夫,終於獲得角麗譙的信任,於是他動身前往魚龍牛馬幫的總壇,針對角麗譙所擺設的機關進行了一些小小的調整,建言修建寒鐵鐵籠,建言將那些自地牢中救回的惡人放入癡迷殿,建言在庭院中擺設自己的太極魚陣……雲彼丘做了許多建言,角麗譙採納了其中很大一部分。」他露齒一笑,「而角麗譙從一百八十八牢中救走的人中,藏有雲彼丘的暗樁。獲救之後,對角麗譙言聽計從,並沒有被投入癡迷殿,角麗譙對他委以重任,這人卻在癡迷殿殿破的同時,啟動機關讓整個總壇機關盡毀,接著燃放殺傷力極強的『七曜火』,機關既破、人心渙散,天又降下雷雨火焰,毒霧彌漫,魚龍牛馬幫非覆滅不可。」 紀漢佛那刻板的面孔上難得露出激動之色:「此言當真?」 「當真。」白衣人從包袱裡再取出一柄匕首,「雲彼丘身受重傷,起源是他為了掃平覆滅魚龍牛馬幫的障礙,孤身一人動手去殺『雪公公』。」 「雪公公?」白江鶉失聲驚呼,「這人還活著嗎?」 白衣人頷首,遞過手中的匕首。白江鶉眼見那粉色匕首,變了顏色,這是小桃紅,他自然認得。小桃紅自康惠荷案後,一直收在百川院兵器房中,除了他們「佛彼白石」四人,無人能夠拿到。 白衣人繼續道:「彼丘自背後偷襲,確實殺了雪公公。不過雪公公瀕死前一記反擊,也讓他吃了許多苦頭,你們治不好他,是因為雪公公獨門真力『雪融華』,十分難治。聽說中他掌法之人,非『忘川花』不可救。」 「原來如此。」紀漢佛頷首,「閣下對彼丘之事如數家珍,不知閣下究竟是誰,事到如今,可願意讓我們一見你的身份?」 「這……」白衣人略有遲疑,紀漢佛又道,「閣下所取來的證物,是李蓮花所穿的衣服,是壓在李蓮花身下的火器,又是角麗譙與雲彼丘的私人信件,不知這些東西閣下從何而來?」他淡淡地問,「不是偽造的吧?」 「當然——不是。」白衣人歎了口氣,揭下了自己的面紗。眾人一起望去,只見眼前人長眉文雅,面目熟悉,正是李蓮花。 眾人叢中,一人「哎呀」大叫一聲跳了起來:「騙子!騙子你還活著!」 李蓮花對施文絕笑了笑,施文絕一呆,這人他本已很熟悉了,然而此時換了一身新的衣裳,握了一柄傳說中的劍,卻突然好似有些變了。他說不上來何處變了,心裡一陣發空,茫然道:「騙子,你沒死就沒死,好端端的假冒李相夷做什麼?」 此言一出,院中終是興起了一陣譁然,如王忠、何璋、劉如京,以及陸劍池等人,與李蓮花都有見面之緣,正是與斯人如此熟悉,所以越發認定這人絕非李相夷,絕無可能是李相夷。 然而…… 然而有些事原本一清二楚,只是人終不忍承認,那些當年風華絕代的往事,會隕落成庸庸碌碌的如今,無論此人那眉眼是何等熟悉,他不能是李相夷。 「咳咳……」雲彼丘的聲音虛弱而疲憊,「門主……」 他這一聲門主,紀漢佛脫口而出:「門主!」 白江鶉也叫:「門主!」 石水卻叫的是:「大哥!」 他的年紀比李相夷略長,然而自當年便叫他「大哥」,那是心悅誠服,出自肺腑。 王忠幾人面面相覷,一振衣襟,就此拜了下去:「『四虎銀槍』王忠、何璋、劉如京,見過門主!」 陸劍池駭然退開幾步,施文絕茫然四顧,院中百川院弟子一起行禮:「『百川院』下邱少和、曾笑、王步、歐陽龍……拜見門主!」 紀漢佛大步向前,幾人將李蓮花和雲彼丘團團圍住,心中驚喜到了極處,面上反而扭曲了,竟說不出話來。 李蓮花歎了口氣,從懷裡取出一樣東西:「彼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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